进得门来,方鸿大略扫了眼院子,果然富庶。
    钱肯定是有的,这至少得是三进的大院子,可能还更大,四进五进都有可能,以如今燕京西城寸土寸金的地价,单这栋宅子恐怕就是个恐怖的数字,且得有市无价。
    加上门口还有专门戍卫的保镖,以及那些林立的豪车,这李家倒是符合之前杜俊生的论述。
    “刚才那个老人是李老太爷生前的司机,在李家一辈子尽职尽责无儿无女,李家人对他都非常尊敬,恭称他一声九叔。以前爷爷给老太爷瞧病的时候,跟他有过交情,李老太爷过世后现在应该成了管家,管些日常采备佣人丫鬟之类的闲事儿,也算是李家给他养老~”
    方鸿点了点头,觉得刚才那位老人有些面善,不过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四进的大院子,一层又一层的往里推进,檐廊有灯,但仍显得有些昏暗,外面几进少见人行,冷风一吹背上有些凉飕飕的。
    深宅大院,白冰下意识的加快了步子,紧跟方鸿同他并肩,毕竟是女人,这种陌生的环境心里头打鼓也正常。方鸿冲她笑笑,以示宽慰。
    他倒是没什么感觉,而且他清晰的感觉到,往里行过百米,每个七八米就有暗桩,跟龙魂小院的架势远不能比,他也没感受到压力,该都是些门口保镖的那种人,不过对普通人来说,这已经非常奢华了,有这种手笔,绝不是一般的暴发户,而必定是豪门。
    这院子也确实够大,想来这一大家子几代人应该都没分家,方鸿不由得想到了舒心那个女人,一个人住着汤臣一品三层楼的大别墅,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不会害怕,不过细想想,那种妖精应该是不太可能害怕的。
    杜俊生领着走了一会儿,最里间的大院子亮堂堂的,与外头的寂静昏暗不同,院里头人头攒动。老老少少都盯着一件亮灯闭门的屋子,在院子里交头接耳,嗡嗡声起有些嘈杂。
    一眼看过去,哪些是李家人哪些是外人哪些是下人,泾渭分明。
    李家人大多衣着光鲜靓丽,极为注重外在,不说谈吐,单论相貌不论那女老少都与普通人有着一道无形的隔阂。
    院内嘈杂,大家注意力也没在这边,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多了方鸿和白冰这两个未经允许的外人,隔着些距离,就看见杜俊生的爷爷医王杜仲在檐廊冲他们招手。
    “俊生,方鸿,这边~”
    早知方鸿要来,杜仲很高兴。对这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人是打心眼里欣赏,将他看成是时下振兴中医的希望。
    “杜老,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杜仲笑笑:“小友挂念了,还行。”
    “这是我朋友白冰,这位是燕京赫赫有名的医王杜老先生。”
    白冰脸色微变,饶是以她清冷的性子也忍不住有些讶异。
    曾经为了祛除后背的疤痕,她阅览过很多医学泰斗的资料,这其中就包括杜仲这位老中医的,她深知杜仲在中医界的地位,眼下见他跟方鸿竟然是一副平辈相待忘年交的模样,心中难免会有意外。不过一想到方鸿能治好她背上的疤,旋即也就释然了,因为方鸿确实有这样的本事啊。
    “杜老师您好~”如今的年轻人在外头都喜欢称呼长着老师,白冰很客气的朝杜仲伸手。
    杜仲礼貌回应,也只是盈盈一握一触即分。
    旁边杜俊生脸色微变,直觉告诉他方鸿跟这个女人的关系不一般,他想到了顾小影却也只是苦笑摇头,男男女女的事,哪有看见的这么简单。
    “杜老,到底什么情况?”方鸿见这么大场面,低声问道。
    “头痛,小二十年的顽疾,之前一直未曾重视,也未曾就医,如今突然大病发作,反复昏厥已经四五次了,每次昏厥前患者都异常痛苦,据她自己描述,每次昏厥前都有头颅开裂的剧烈痛楚感,疼的叫人发疯。”
    “您是说那位叫李婉茹的女士?”
    杜仲点头。
    “您为她把过脉?”方鸿问。
    “把过,一个小时前,她第三次昏厥醒来的时候我被请进去给她把过脉~”
    “可有论断?”
    “不知~”
    “不知!?”方鸿懵了!
    “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您可是燕京医王啊,论诊病经验在场这些不管中医还是西医谁能比您还丰富?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方鸿苦笑着道,只当是杜仲跟他开玩笑的,熟料。
    “我确实不知,也诊断不出来~”杜仲一脸苦涩。
    “清醒时,婉如的脉象稳健,面色唇红齿白,除了有些因为休眠不足而造成的轻微体虚外,我号不出任何内外邪的病灶。”因为当年经常替李老太爷调理的缘故,杜仲和李婉茹也算熟识,所以称呼也就亲昵些,执长辈礼。
    “您是说她醒着的时候压根没病?”
    “不好说有没有病,但我确实诊不出来,但在那后没多久,那痛又再一次出现,随后人也跟着昏迷,我就被请了出来”
    说是请,其实跟敢没什么区别。
    方鸿皱眉。
    “那会不会是她…故意装病?”
    旁边白冰和杜俊生同时一惊,杜仲却是波澜不惊淡淡道:“我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应该不是~”
    “为什么?”
    “婉如最后一次发病的时候我在场,那种头痛欲裂的挣扎我看着都揪心,应该不是演的。再者,婉如是李家商业帝国的第一掌舵人,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跟我闲聊偶然提过几嘴,长辈也好晚辈也好,觊觎婉如手中权力财富的李家人不在少数,所以说,装病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
    方鸿看着那满院子翘首以待的攒动人头,他说呢,又不是自家太爷,这些人大半夜的怎么还守在这儿,原来根结在这儿。都是一群在观望着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发生权力财富重新洗牌的牲口。
    想到这儿,方鸿再看向那群人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特别俗了。
    深宅大院的豪门,日子优渥不假,但人情味却少得可怜。
    “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婉如这个病可能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您是说心病?”方鸿看着杜仲。
    这时候那间亮灯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一老一少从屋里走出来。
    老的约莫不到七十的年纪,看着跟九叔一般大。
    至于少的,二十四五,看着比方鸿大一些。
    “各位,都辛苦了,今晚的事就先这样吧,九叔,领着医生们去餐厅吃点宵夜,把来的诊金都给结了送人离开,李家人也都散了吧,各自回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老人冲人群摆手,下面一片哗然。
    当即有人出声问道:“大爷爷,婉如姑姑到底怎么样了?”
    “就是啊,我们都很担心婉如姑姑的病情啊,现在事情解决了么?她病好了么,要是没有的话,我们就这么回去也睡不着啊~”
    ……
    “房间里出来现在正说话那个穿着蓝色棉褂的老人是李家现在的大家长,也是去世太爷的长子李德福。是李婉茹女士的爸爸”杜俊生凑到耳边给方鸿解释。
    “他旁边那个年轻人是他的长孙李慕白,长子李继勤的大儿子。听说在公司深得李婉茹女士的爱护和信任,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至于下面问话的那两个,是李家二爷李德禄那一脉的三代。”
    方鸿点头,他对李家这些人事并不关心。
    倒是刚才杜仲所说的关于李婉茹的病情激起了他的好奇,只是他想不明白这李家家长怎么突然就开始赶人了,难不成李婉茹病好了?
    台阶上,李德福扫了眼刚才出声询问的那两个李家晚辈,沉声道:“杰森博士刚才给婉如做了心电图和脑部ct,诊断出她只是因为这段日子太过操劳造成的脑部神经痉挛,没有大问题,只需要适当休息就能复原,刚才已经给她注射了安定,现在已经安稳睡着了,所以你们放心,婉如死不了,回去安稳睡觉吧~”
    最后这一句话说完,在场的那些李家人瞬间变了脸。
    李德福的话尤为刺耳,带着浓郁的嘲讽意味,院里拄着拐的二爷李德禄当即黑了脸。
    “大哥,你最后这话什么意思,小辈们也是一片好心,关心婉如的身体状况,一番好意怎么话到你那理解的就变了味?”
    “我想二爷爷误会了,爷爷并没有理解错误,只是在安抚小哲跟小童的担忧情绪,是您想多了,再者,姑姑确实没事了,也请大家安心回去休息吧~”
    李德福没开口,旁边的孙子李慕白已经客气的帮他解释,李德福笑笑也不说话,下面二爷李德禄却是冷哼一声。
    “慕白,你也别跟我笑,都知道你婉如姑姑最疼你,既然你都说没事了,那我们也不跟着瞎操心了,也免得被人误会别有用心,大哥,先走了~”
    说完,二爷李德禄拄拐转头,他那一脉的人也都陆续跟上。
    “既然没事了那我就放心了,大哥,我也走了~”三爷李德寿打了声招呼,说话也就转身了。
    这人家李家人都散了,旁边檐廊里站着的医生们也不好再停留,杜仲冲方鸿苦笑,脸有歉疚,似在说是老头害你年轻人白跑一趟了。方鸿也冲他笑笑,示意不碍事。
    说起来方鸿还真觉得有些可惜,这个病人的古怪病灶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但眼下这种情况,主家人都说没事了,他总不好冲进去就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一群人跟着引路的九叔正往外走,那亮灯的屋子却突然生出了变故。
    只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突然爆出来,似是一个成熟女人生不如死的哀嚎。
    紧接着,屋内又一个女孩的声音大叫:“不好了!快来人啊,婉如姑姑又开始疼了~”
    这道声音软糯空灵,听着就很年轻。
    惊慌失措却有种撞上木柱的笨猫既视感,一听声音就觉得发音者者肯定长得很可爱。
    听到声音,方鸿当下就愣了。
    “咦?这音色,怎么这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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