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灰一天不打扫就会落下一层,正屋内摆着好几个装珍宝的柜子,紫檀木最怕水帕子要拧得及干,然后再去擦拭,往往还要用干抹布再擦一遍。
    越是脆弱的东西就越容易被当成珍宝,养得起脆弱的东西也是一种阶级的象征。
    “小姐,您得为未来考虑,都这个岁数了,您看看有人上门提亲吗?”彩霞恨铁不成钢,一颗心操碎,难过的直流眼泪:“您上没母亲帮着筹谋,下无名誉做支撑,哪里来的出路。奴婢,奴婢都要急死了,难道真的要给上了年纪的人当填房吗?”
    阎良花惊讶:“怎么还哭了?”
    彩霞擦着眼泪,觉得太难了。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最大的野心就是能当上姨娘,天天盼着小姐嫁得好。可是自家小姐是真的不配合,根本不考虑未来,就像是个木头一样。彩霞每每想起自己将来要跟着小姐嫁给一个破落户,每天都要洗衣做饭伺候蠢姑爷就觉得难受,她想当一个舒舒服服的丫鬟。
    春秋给她用帕子擦眼泪:“实在不行,就让小姐说说,把你送回二夫人身边。”
    彩霞一抬头,带着哭腔:“奴婢没有外心,奴婢真的是担心小姐将来嫁不到好人家,顺便担心一下自己。”
    阎良花心想,你是外心不要太少。摊了摊手:“你年纪其实也不小了,这样吧,我还有些钱,可以给你置办一份嫁妆,你要是愿意的话,卖身契正好还握在我手里,我送你出嫁。”
    彩霞心有余悸:“小姐,我不嫁出去,去年一场干旱,长安城里也不乏卖儿卖女买米的人。在霍府我好歹不至于饿死,其他地方那就是朝不保夕,奴婢不想嫁。”
    阎良花想了想这世道,也明白对方的顾虑,又说:“那我把你转赠二弟?”
    彩霞摇头:“小姐,您知道少夫人嫁进来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是发卖了两个伺候过少爷的通房丫头,奴婢真的不想被卖了。”
    阎良花有些庆幸自己穿越而来拿的不是丫鬟牌,前有狼后虎,处处都是此路不通。
    春秋道:“小姐仁慈,该想的都帮你想了,剩下就是你自己判断的事了,别哭了,外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怎么了呢。”
    彩霞擦干净了眼泪,也觉得自己突然哭起来这种事情太不合规矩,连忙赔礼道歉。
    阎良花没当回事,好声好气的安慰了两句。
    彩霞还不死心,追问:“小姐,您真的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下吗?二少爷多好一个人,总是托朝霞给小姐送东西,心很诚的。”
    阎良花:“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二弟现在见了我都不敢打招呼,只能悄悄的给我送点东西,要是让姨母知道你还在劝我,连你都要受到牵连。”
    彩霞着急:“你看,二夫人不同意,少爷还是悄悄探望,这多好呀。您知道和二夫人低个头,认个错,就能和和美美的与二少爷在一起啦。”
    阎良花断然拒绝。
    彩霞眼泪汪汪。
    这个丫鬟真的会欺负好脾气的主子,偏偏彩霞生的真的很漂亮,有一种娇憨的美感,阎良花对她总是多了一份纵容。
    阎良花无奈:“我有分寸。”
    彩霞觉得绝望,小姐总说有分寸,但目前还没瞧见分寸在哪。她满面悲戚,仿佛看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一步一僵硬的捡起来帕子擦拭桌椅,沉默的像是被挖去了舌头。
    春秋看了阎良花一眼,见小姐在翻看着“霸道王爷爱上我”的言情小说,显然没把方才的谈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自家小姐真的是心智成熟,一旦认定无从更改。
    “彩霞状态不对,你待会去看看她,中午去厨房要点鸡汤,她爱喝。”阎良花头也不抬得说。
    春秋好奇道:“小姐对彩霞真好。”
    阎良花一笑:“吃醋了?彩霞挺有意思,你不觉得她很有追求吗?在这个时代不能奢求太多,有追求就好。”
    好歹她也是为了当姨娘不断努力的。
    春秋难以理解小姐的思绪,耸了耸肩膀,转身去干活。
    阎良花专心致志的看书,没过多久到了中午,她用了午膳,桌上多了一盏鸡汤,她一口都没喝。
    等她吃完饭,几个丫鬟吃她的剩菜,彩霞喝到了鸡汤原地复活,收拾完了桌子就又开始追着自家小姐喋喋不休。
    “王家大小姐要嫁给了太子殿下,王家二小姐要嫁给沈家三少爷,霍二小姐要嫁给南安王,您掐指算算,哪个嫁的不好?可谓是人人羡慕。然而您呢,您难道要落后与她们吗?”
    “我就算嫁给二弟,也比不过他们啊。”阎良花敷衍道。
    彩霞将在原地,整个僵硬住,是啊,有道理啊。“那那那那那……二少爷长的比他们都好看!”
    阎良花一怔,有道理。
    春秋见状咳嗽了一声:“满长安,总有更加优秀的子弟,何必急于一时呢。”
    坐着针线活的朝霞闻言附和,彩霞生气道:“你与谁一边的?”
    朝霞沉默不语。
    阎良花心想,她和霍二是一边的。
    春秋得意洋洋的说:“比如冼国公的弟弟,比如王家大少爷,比如白家的少爷。”后者才是她要说的重点。
    彩霞愤愤的想,至少得高攀的上呀。她生气之下燥热,伸手推开窗,空气密不透风,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场雨过了半个时辰,瓢泼而下,浇的地面直冒烟。
    京都笼罩在蒙蒙微雨里,正敲响暮时之钟,过了几许,一阵疾风把雨云吹垮,明净的天空上飘着绚丽的晚霞,只留下地面一片水坑。
    新来的小厮正低头打扫着雨水,突然视线处多了一双绣着云纹的靴子。
    还未抬头,一道声音幽幽落下:“去通报一声,就说,白月光登门拜访,想要见你们家的大小姐。”
    小厮呆愣着抬头,只见台阶上立了一个人。高门大户早早的掌灯,屋檐下的红灯笼微微晃动,映在来人的伞面上,如艳丽的桃花。
    青年将伞收起来,抖落掉一串雨水,见小厮还在发愣,便挑了挑眉毛:“还不去?我可是有正经事要谈的。”
    小厮见他手上并无拜帖,身后也并无随从,心里便犯了嘀咕。府内规矩严令不要让外人随意进出,他也怕丢了饭碗。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兵部侍郎,白月光。”
    小厮咽了咽唾沫,行了一礼,说了一声大人请稍等,转身便进去通报。
    白不厌却并没打算等。
    小厮前脚进府,他也慢悠悠地踱了进去,朝栽着芭蕉叶的回廊下走。
    门口的人不敢阻拦,只得任由他去。
    霍府不算大,比长公主府还略逊一筹,白不厌曾几次夜探深闺,对于府内地形有大概了解。
    他走到前厅廊下,靠着柱子在长廊处等了一会,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去,见霍夫人姗姗而来。
    妇人穿着明丽长衫,袖口绣着浓艳的牡丹,直衬得那双手雪白无色,只是紧紧掐在锦帕中,失了几分美感。
    方才门口的小厮正站在她身后,缩着脑袋,一副闭嘴鹌鹑的模样。
    怪不得不见阎良花,原来这是通报到霍夫人那里去。
    霍夫人一双大且略微无神的眼睛往白不厌扫来,又轻飘飘地挪开,伸手做请,二人进了正厅落座。
    丫鬟端上了茶盏,白不厌凉了凉茶却放在了桌上。
    霍夫人的手搭在桌边,略带敷衍地问:“这么晚了,白公子到府上来是有何贵干?”
    白不厌也不恼,他心情好时,还是有兴致与这些人周旋几句的:“夫人好。想必方才的下人已经与夫人呈报过我的意思了。”
    霍夫人蹙眉,又不露痕迹地舒展开。她对这白公子一贯是轻视的,对比南安王的金尊玉贵,白家不过是纸做的老虎,只有面子上的风光。
    青年挑了挑眉,补充道,“我要找的人,是阎良花。”
    霍夫人攥在锦帕中的手指更紧了些,堆出几分笑意,言笑晏晏道:“公子息怒,下人嘴笨,也没说明白,只是不知白公子找大姑娘做什么?”
    “提亲。”白不厌头也未抬,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桌子上瓶里插着的芭蕉叶,随口回答。
    但这短短两个字却震惊地霍夫人说不出话来,说是一道惊雷都不为过。
    这个白不厌刚刚在说什么,提亲?而且对象还是阎良花?
    自从她放出消息后,整个京都谁不知道阎良花是个带着继子的寡妇,哪个男人能受如此奇耻大辱?
    莫非这白不厌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这头神色变幻,青年却坦然的接受她的审视,甚至还有闲心拨弄一下芭蕉叶上的水珠。
    霍夫人咬了咬银牙,终是不甘心,忍不住开口:“白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大姑娘有些龃龉,不便与外人说……”
    “哦?”
    白不厌终于抬起眼来,目光如电地看向她:“不是全城都已经传遍了么?竟然还有不便说的?”
    他什么都知道,然后登门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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