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良花收到了一份请帖,王希月邀请她去红袖招小叙,看架势是只请了她一个人。将这封请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猫腻,也是,人的恶意总不会写在书信上。
    春秋担忧的问:“去吗?”
    阎良花果断的点头:“去。”
    人家战帖都送到了家里,不敢去就太怂,她就不信白不厌能摆平的人,自己摆不平。
    彩霞一听说王二小姐邀请自家小姐去红袖招,还挺疑惑,“王二小姐和小姐私交很好吗?”
    她只知晓和沈家小姐关系不错,至于王二小姐,从未从自家小姐口中听过。
    阎良花笑了笑:“我和她的关系就像是萝卜和土豆的关系。”
    彩霞追问:“什么?”
    阎良花一字一句的说:“没有任何关系。”
    春秋侍奉小姐这么久,已经从话里听出隐隐不快,小姐的冷藏在眼底。推了推还要在问的彩霞,嘱咐着好好梳一个发髻。
    要去见情敌,肯定要仔细收拾,春秋直接把阎良花平日里不肯戴的重头饰找出来。
    彩霞一件珠宝就兴奋,撸胳膊挽袖子要在小姐的身上“作画”,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肖尾,看上去十分娇俏。她遗憾的说:“小姐没嫁人,不然的话复杂繁华的妇人发髻,那才是最漂亮的。”
    春秋挑了两个发钗,一支钗头有镂空的双凤及卷草纹,另一支镂空穿枝菊花纹钗,她问:“用哪一支?”
    彩霞:“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这两个东西一上头,顿时沉甸甸。
    阎良花深吸一口气,她胜负欲这么强,一定要赢了王希月。
    平日不肯戴的耳坠手镯统统上身,还力求打扮的不刻意,阎良花觉得自己去见白不厌都没这么用心过。
    她面敷白粉,胭脂,翠眉拉长,好一个脉脉含情的美人。身上穿罗衫微微薄,身材纤长微瘦,气度过人。
    彩霞端详着自家小姐十分满意:“小姐早就应该让我这么打扮,您身子骨细,身材高挑,穿什么都好看,像个衣架,就不该打扮的素净跟尼姑似的。”
    春秋推了她一把:“嘴上没个把门的,又开始什么都说。”
    彩霞嘟了嘟嘴。
    阎良花从不在意言语上的僭越,专注的看着铜镜中,铜镜自带美颜磨皮效果,嫣然一笑,妩媚多情。
    她甩着宽大的袖袍,一转身跟个花蝴蝶似的,上面绣满了百花争艳的图案。
    春秋受过训练,鼻子极为敏感:“这衣服上好香,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不像香料那样刺鼻。”
    “我将外边的花收集起来,晒干压碎了装到香囊当中,做了好几个香囊袋子藏到衣服里,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上自然香气。”彩霞很是自豪的说。
    阎良花夸了她好几句,看了下时间,最后让春秋陪自己出门。
    彩霞哀怨地看着她:“小姐每次都不带我出门。”
    “车上颠簸怕你受苦,在自家园子里逛一逛就得了。”阎良花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出了门。
    春秋早就叫人备好了车,二人出了府门,直奔红袖招。
    车夫是白不厌安排的人,两人说话也放心许多。
    阎良花若有所思的说:“你说她突然闹妖蛾子,意欲何为?”
    春秋难以猜测他们这些小姐的心思,但提出了一个比较可靠的猜想:“多半和我家公子有关。”
    阎良花:“你家公子最近闹了什么幺蛾子吗?”
    春秋赶紧摇头:“公子最近很安分。最不安分的……”白不厌最近干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向阎良花求亲,然后遭到了拒绝,受到了一众人的耻笑。
    阎良花开玩笑:“该不会是白不厌向我求亲,被我拒绝掉,反而让喜欢白不厌的王希月自尊心受损,准备和我同归于尽吧。”
    春秋认认真真的思考这个可能性。
    阎良花掀开了车帘,视线透着望出去,街道上人来人往,不乏一些商贩,至少不用担心有刺客出现。
    她心里也琢磨着王二小姐的手段应该会屡次升级,不至于总用一种办法。
    刺杀这种办法跟破罐子破摔没区别,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在她这是受到鄙视的下等杀人手法。
    一路上平平安安的抵达红袖招,街道繁荣依旧,临江的岸边,充斥着江水的气息。
    掌柜子早就在外等候引着她上了二楼。
    红袖招来的次数多,阎良花都已经轻车熟路,掌柜子打开了门板,她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妇女,身着浅蓝色的衣衫,头戴珠翠,看上去端庄大方得体,面带和蔼微笑,尖尖的下巴,灵动的双眸,隐约有些眼熟。
    阎良花站在原地,和对方对视。
    对方主动起身:“冒昧的前来相见,我是白不厌的母亲。”
    阎良花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猝不及防的见家长,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
    她的脑内不受控制的,出现了小剧场。
    【白夫人高傲的说:我儿子身份高贵,和你这个寡妇不相配,这里有一千两银子,拿了钱赶紧走。
    阎良花呜呜直哭:我们是真爱,你得加价钱。】
    白夫人温柔一笑:“我没有任何恶意,你不用紧张。”
    阎良花当然不紧张,相反,她对于白夫人这个人还是很好奇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在白不厌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的一笔。
    她行了一礼,没忘记对方是公主的身份。
    “今天是我让希月请你出来的,因为我不知如何来见你。”白夫人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迟疑着说:“按理说我是不应该见你的。”
    阎良花反倒比对方还要淡定,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您是应该见我的,毕竟我和您的儿子最近有了瓜葛。”
    阎良花不知道白夫人作为母亲知道多少内部消息,所以说的还算比较谨慎。
    白夫人微微垂下眼帘,她的眼下铁青,眼角有血丝,显然是昨夜没睡好,又勉强维持着仪态微笑:“我的儿子很钦慕你。”
    这样直接了断地插入正题,让阎良花有些意外,因为长安城里的人总是喜欢上弯子说话往往绕出个九九八十一圈才会谈到正题。
    她很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点了点:“他的确倾慕我。”
    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坦坦荡荡,主要还是白不厌给的底气。
    白夫人斟酌了一下措辞,实际上在来见阎良花之前已经酝酿了无数个可能的对话方案。
    然而临到关头见到了真人,白夫人又将自己那些方案都通通抛掉,她意识到阎良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女性。
    阎良花给人一种陌生感,她是那种很少见的女子。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白夫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阎良花,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最确切的答案。
    阎良花坦然点头:“喜欢。”
    白夫人遗憾:“可你还是拒绝了他。”
    阎良花微微一笑:“恕我直言,在白不厌向我提亲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我拒绝的准备,像你我两家这种情况结亲就目前而言是一种奢望。”
    白夫人很难过,难过他儿子的卑微。白不厌平日不说,但举止间透露出的全是骄傲。
    他放下了他的骄傲,其目的只是帮一个寡妇找回颜面。
    白夫人用一种难过的口吻说:“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阻拦呢?”
    “我阻拦过,但是没有用,既然是您的儿子,您应该更清楚他的性情。白不厌可不是别人说什么都听的,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他不听你的话?”
    “当然,如果他表现的很听我的话,那仅仅是我们的理念相同,大多数我们都是相同的。”阎良花觉得很自豪,不是谁都能跟上白不厌那诡异的脑回路。
    白夫人沉默了片刻,说:“可是他做出的决定是因你而起,损害了他自身,你不应该说的这样无关自身。我不记得过去,但既然给他取名为月光,我一定是希望他像月光一样清辉。”
    阎良花面对对方母亲的责问,显得异常淡定:“我还以为是出自,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 白月光真的很像雪,他是冷的,而我的温度跟他刚好相同。您呢,您作为母亲和他的温度一样吗?”
    “爱他,比任何人都爱他。”白夫人觉得主动权被人抢走,她反而成为受盘问的那一个,她不太舒服,仪态微微有些偏。
    阎良花对于她用爱来代替温度的回答不置可否,“当然,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你们两个本身就血脉相连,利益相关,而我跟他是完全陌生的个体,仅仅是爱把我们牵在了一起。所以,您要求我为他面面俱到,去劝他阻他,其实是在让我抢夺您作为母亲的身份,我不愿意这样做。”
    白夫人干脆挑明:“你认为你跟他一样,只是性格上的一样,其他的并不一样吧。”
    阎良花:“您是指地位,还是我寡妇的身份?”
    白夫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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