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追随关悬镜多年的宫柒,还是头一回见到满脸挫败感的少卿大人。宫柒没了惧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坡下寂寥阴森的栎氏义庄。
    “走了。”关悬镜扯起白蹄乌的缰绳,二人无声走了小半里路,树丛深处,有两位路人围着火堆和衣卧着,听见马蹄哒哒,一人轻抬眉眼,注视着路过的白蹄乌,另一人动也不动,只顾烤着火歇息。
    “等等。”关悬镜勒住马缰,转头去看火堆边的两人,“一里外就有客栈,你们是外乡人吧?看着就要下雨,不如,我带你们去?”
    年轻些的男子扬起头,露出一张桀骜顽劣的面容,少年额束黑缎,缎映鹰翼,看着不过十六七岁,但眼神里却藏不住行走江湖的老练,少年对关悬镜抱拳道:“多谢,客栈太小,哪有望天靠地的畅快。”
    关悬镜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驾”了一声便离开了。
    走出去老远,宫柒噗嗤笑出了声,“不就是没银子么?还望天靠地,笑哭柒爷我。”
    火堆边,少年嗅了嗅才烤好的野味,美滋滋的咽了咽喉咙,递到身旁男子手边,“小侯爷,尝尝我的手艺。”
    薛灿接过,却没有吃下,他遥望着坡下若隐若现的庄子,神情复杂。
    “小侯爷现在不想吃?那就别浪费,我杨牧可馋了好一会儿了。”少年舔了舔唇,凑上去狠咬一口,索性抽了出来大口咀嚼着,很是痛快,“刚才那两人,看来是吃了闭门羹,如此看来,鬼手女确实不好应付。俩人锦衣华服,不像是出不起银子的人物。小侯爷,难道,鬼手女出的是天价?”
    “他们从鹰都来。”薛灿低语,“鹰都…看来,是为了遇刺惨死的安乐侯…”
    “你头都没抬,看都没看他俩一眼…鹰都,小侯爷怎么知道?”杨牧咂舌,“小侯爷真会通天不成?”
    “马蹄洁白如雪,马鸣清亮有力,不是白蹄乌,还会是什么?”薛灿语气冷漠,“御马,只有鹰都亲贵才有,他不从那里来,又会是哪里?杨牧。”薛灿忽的沉下声音。
    ——“杨牧在。”少年手一松落下正吃着的野味,神色严肃。
    薛灿挥开衣襟,“你押送乌金送去鹰都,应该知道安乐侯遇刺的事,安乐侯,到底是怎么死的?”
    杨牧撸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属下不知。一百车乌金那么多,属下和兵部的人整整清点了三天,哪有工夫多管安乐侯的事?你也知道,我最不管闲事…安乐侯树大招风,这些年积下的仇家也不少,谁知道呢?再说了,属下才知道安乐侯遇刺,就接到小侯爷你的飞鸽传书,让我来阳城和你会合,一起带鬼手女去湘南…属下就算有心打听安乐侯的事,不也是没工夫么…小侯爷?”
    “割去首级,抛至乱坟岗…这是深仇,绝非常人所为。”薛灿喃喃,坡下的小庄子忽然暗下灯火,薛灿身躯微动,夜风刮起他的衣角。
    杨牧循着薛灿看去,疑道:“来时路上就看到有客栈,为啥不去住一宿?鬼手女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你是怕她突然不见么?非得熬夜守着?那两人都走了,你又不去见鬼手女…哈哈,难道是,小侯爷也怕了不敢去?你不敢去,就由我去…”
    杨牧说着,大步已经迈开。——“放肆!”薛灿恼火唤住。杨牧才顿住步子,黄豆大的雨水哗啦啦的倾泻落下,杨牧抬头望天,“属下愿为小侯爷赴汤蹈火,淋场雨也不算什么,不去,就不去。”
    夜空闷雷阵阵,雨水打在薛灿昂起的脸上,薛灿的手又抚向腰间的乌金鹰坠,“栎氏义庄…鬼手女…杨牧,走。”
    ——“去哪里?”
    ——“去见鬼手女。”
    “小侯爷的心思真是比这老天还多变,哈哈,不过我杨牧,跟定你就是。”
    栎氏义庄
    栎容仰面倒在咯吱作响的木床上,心烦意乱牙直痒痒,芳婆一口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好不容易来个英俊小哥哥,却也和那些俗人一样,张口价钱闭口买卖,自己的手怎么了?栎容翻来覆去看着自己葱段一样的手指,心里没鬼,怕什么死人?自己入殓描妆,名号鬼手女,就真是女鬼不成?连自己斟的茶都不敢喝?我呸。栎容忿忿啐了口,饿死也不做你的买卖。鹰都,八抬大轿都不去。
    雨珠子滴滴答答拍打着纸糊的窗户纸,窗户半掩,栎容起身想去关上,隐约看见院子外有人影,那人身材英武,难道关悬镜不甘心又折返回来…还带来个帮手想绑走自己?
    栎容黑帕蒙面,推开轩窗探出头去,对着庄门扯起嗓子,“你走是不走?再不走,信不信鬼手女驭尸吓死你…不怕对你直说,整个阳城,都没人敢惹你栎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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