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栎容情不自禁喊了声,“关悬镜说,他不过是大理寺一个小小少卿…”
    “那是他谦虚。”薛灿冷冷一笑,“关易在世的时候,连戚太保都要敬他三分,如果关易没死,周国半数军权都该在关家手里,还不至于让戚太保这样做大。关易为国捐躯,关夫人也是个忠烈女子,绞了头发做了尼姑,独子关悬镜遣散下人,搬去小宅度日。戚太保几次让皇上赐爵位给关悬镜,都被他推了去,说是资质有限,担不得重任,只要了一个小小的五品少卿做。在大理寺日日查案…倒也有些成绩。”
    ——“这样…”栎容低喃,关悬镜的气度举止,确实也有些大家风范,栎容又想起他没有接过自己好心斟的凉茶,栎容心眼不大,男子再俊俏有礼又怎样,还是和寻常人一样,忌惮着她一双鬼手的晦气,栎容恼道,“大理寺少卿又如何?那么多大案旧案不查,为了给安乐侯收尸,跑来阳城找我,也该是为了讨好那什么太保大人吧。”
    薛灿长睫覆目,落下手里把玩的鹰坠,道:“不见得。在鹰都做人,做得最好最无纰漏的,就是这个关悬镜。出身显赫,却不恋权贵,做破案的苦差事,与朝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与父亲的故友,不亲密,却又不割断。世族年轻人里,关悬镜的能耐本事,无人能比。戚太保有儿子如没儿子,他把关悬镜看做义子,只可惜,太保府这根高枝,关悬镜好像并不在意。但凡是只要太保大人开了口,若不过分,关悬镜也不好推了去,毕竟,那是只手遮天的戚太保。”
    见栎容还是不大明白,薛灿温下声音,道:“人生在世,有许多事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栎容?”
    “噢…”栎容恍然大悟,“我也不想做白事,可生在栎家,还能做什么,芳婆和我,不做就得饿死。薛灿,是不是这个道理?”
    薛灿低笑了几声算是应答,颜嬷瞥了眼辛夫人,主仆二人已经太久没有听见薛灿的笑声,辛夫人虽然神色笃定,但心里也是暗暗称奇。
    面前的栎容相貌虽有些骇人,但眸子剔透,举止坦荡,倒是比那些拿乔矫情的普通女子要让人舒服太多。
    颜嬷看出,自己主子并不讨厌栎容,甚至,她难见喜怒的眼里,还有几分对鬼手女的欣赏。
    ——“那非要我去鹰都给安乐侯入殓,不是关悬镜的主意?”栎容歪头。
    薛灿看了眼桌上的信笺,“关悬镜只是如实禀报,向薛家施压的,是戚太保。栎容,你误会关少卿了。”
    薛灿想起与关悬镜的两面之缘,白蹄乌上的关悬镜,对杨牧话语里带着发自肺腑的提醒;阳城一瞥,他惊诧栎容在自己的马背上,惊诧里,还带着隐隐的失落…那份失落...薛灿凝视着栎容自然的神色,栎容见薛灿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摸了摸脸,“我脸上是有脏东西么?”
    “不是。”薛灿低声应着,看似清冷,但那份深藏的温和,已经被辛婉不动声色的看出。
    第25章 乌金钩
    ——“我脸上是有脏东西么?”
    “不是。”薛灿低声应着,看似清冷,但那份深藏的温和,已经被辛婉不动声色的看出。辛婉悠悠拂开水袖,落眉不语。
    薛灿听闻过皇城关少卿不少事,关悬镜精于查案,善于做人,经他手的事从没有做不成的。阳城空手而归,予关悬镜而言…该是头一遭吧。
    薛灿转身注视着被自己带回的栎容,栎容脸上没了对关悬镜的怒意,她眸子低垂着好像在思考什么,十指搅弄着好像犹豫着不大情愿。
    ——“栎姑娘。”辛夫人打破沉默,“你不想去鹰都?”
    “是,但又不是。”栎容咬着嘴唇,“如果我自个儿在阳城,庄子一掀也就是两个人的事。可在紫金府…我硬着不去,不就是让你们难做…薛灿才说,有许多事你不想做,却又不能不做…”
    ——“你要是不想,天塌下我薛灿也会替你扛着。”薛灿字字刚硬,带着无人能撼动的气魄,“紫金府可以回绝戚太保。”
    栎容生在义庄,栎老三赶尸惊悚,方圆百里除非甚少有人敢踏足栎家,这行当也没少受人指点,后来栎家没了男子,一老一少靠入殓为生,栎容脸上有疤,活计晦气,多年来见遍了旁人的冷眼,喝口甘泉水都要受气…栎容再要强,骨子里也是个水做的女人,听薛灿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别说是去鹰都,龙潭虎穴栎容都不会皱眉头吧。栎容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就差涌出热泪。
    要是不去鹰都,自己帮完了薛灿,也没理由在紫金府待着不走,颜嬷赶了自己一次,难不成还能再赖几日…可要是答应去鹰都…
    ——“栎姑娘?”颜嬷见栎容七魂失了六魄,低低喊了声。
    “我去,我去鹰都。”栎容急急抬起头。
    “栎容。”薛灿黑目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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