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灿。”戚太保洪亮念出,“你长的一点儿也不像薛家的人。”
    关悬镜虎躯微颤,薛灿身子不动,缓缓抬起黑目,对视着咄咄逼人的戚少銮。戚太保忽然发出和自己身形不衬的大笑,指着薛灿面不改色的脸,“薛少安是个病秧子,老夫回回都怕他死在鹰都,你是他和哪个女人生下的儿子,看你的样貌,倒是跟辛夫人有几分相似…辛夫人巾帼铁腕,薛少安也敢背着她和旁人珠胎暗结?”
    别说是薛灿,关悬镜听着戚太保的口无遮拦也是有些不堪之感。人家一个堂堂小侯,怎么被说的像是孽种一般。
    薛灿宠辱不惊,淡笑道:“不知道戚太保有没有听说过,一家人朝夕相处,就会越来越相似,夫妻是这样,养母与儿子也是这样,薛灿和辛夫人,就是这样的道理。夫人视我于己出,我自从进府就一直跟在她身边,自然,也与夫人生的像些。”
    关悬镜附和道:“我也听说过,所谓夫妻相,也就是这个道理。”
    戚太保慢慢收住对薛灿的漠视,眼中溢出一种精光,“老夫再问你,薛家去阳城请鬼手女,又是替谁入殓?薛少安早些年天天在鬼门关打转,阎罗王却就是不收他,辛婉命硬,看着也不像短命的人…”
    ——“是我娘亲。”薛灿沉着道,“夫人予我有培育之恩,但生母的恩情,对我来说一样重。夫人治家严明,娘临死前才能进府见我,作为儿子…替娘去请最好的殓师送她一程…”
    “你一定很恨辛婉。”戚太保鬼鬼笑着。
    “夫人无子,将我培育成紫金府的继承人,何来之恨?该是感激不尽。”薛灿扬唇微笑。
    “哈哈哈哈。”戚太保狂笑出声,“天佑薛家,薛少安这副身板居然能生出你这样英武的儿子。赐坐。”
    关悬镜这才算是放下心,能在太保府得张椅子,已经是莫大的恩宠,关悬镜还记得,有年盛夏时分,薛少安在院子里直直站着陪戚太保说了半个时辰,离开太保府时,面色苍白,差点连马车都爬不上去。
    和薛少安相比,年轻的薛灿似乎得了戚太保的好感。莫欺少年狂,看来就是这个道理。
    ——“悬镜,你也坐。”
    关悬镜顺从坐下,还对薛灿笑了一笑,眼里蕴着发自肺腑的赞赏。
    戚太保喝了口参茶,眼神掠向端坐的关悬镜,“安乐侯的案子,半月期限已到,你大理寺的同僚,刚刚离开这里时,留下了一样东西。”说着,瞥了眼案桌上一方锦盒,“悬镜,薛灿初入太保府,老夫与他一见如故,你去,把你同僚留下的东西,给薛灿看看。”
    关悬镜暗叫不好,硬着头皮捧起锦盒,指肚碰去,一股血腥气隐隐溢出,关悬镜故意站远了些,缓缓打开锦盒,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映入眼底,关悬镜认出虎口的茧子,也是替倒霉的同僚觉得可惜。
    “一个废物,没了一只手,也不可惜。”戚太保嘶哑笑着,“安乐侯明日出殡,这只手就陪着他一同入土,当做是…大理寺的礼物也好。”
    关悬镜合上锦盒,“安乐侯的案子,我也向孟大人自荐过,大人却不让我多插手。看来,大人果真也是为了我好,不然,这盒子里的手,还指不定是谁的。”
    “孟慈是知道此案必成悬案。”戚太保苍目满是怒意,“现场无一痕迹,如鬼怪作祟一般。换做他孟慈,也是束手无策。老夫也是不甘心什么都没有,这才非要留下一只手,以泄心头之愤。”
    ——“其实…”关悬镜欲言又止,抱歉了看了眼薛灿,“今天是陪小侯爷面见大人,怎么倒说起瘆人的案子了…”
    薛灿也不觉得尴尬,他不紧不慢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自顾自的品味着,眼里也没有见到血手的紧张,似乎对他们聊的还饶有兴趣。
    “薛灿侯门之后,不是见不得血的人。”戚太保大手挥开,“悬镜,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老夫也知道你在大理寺有些见地,今日无事,要是说错,老夫也不会剁了你的手。”说着,戚太保又狂声笑起。
    关悬镜正襟危坐,略微顿了顿,道:“安乐侯无头案的现场,无人证,无物证,看似毫无头绪,但却并不是。查案的少卿忘了一点,那就是,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动机?”戚太保疑声,“安乐侯风光半世,是大周功臣,与老夫又有私交,谁敢动老夫的朋友?”
    关悬镜长睫覆目,继续道:“原本,我也没想出杀人动机,但这趟去阳城,倒是悟出些。安乐侯当年杀入姜都,也是他为朝廷立下的最大功勋。他对大周有功,就必然和敌国结仇。周国百姓自然是不敢对大人您的朋友不敬,但…敌国人,则会对安乐侯恨之入骨。”
    ——“你的意思是…杀安乐侯的,是姜人?”戚太保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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