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少卿,死人,可比活人要干净的多。”
    关悬镜听得入神,都忘了去应她一声。
    栎容的指尖划过井水,扬眉对关悬镜笑了笑,“关少卿,七年过去,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真容的人。”
    湿帕润面,再温柔的抹开,栎容呼吸着湿润的气息,一点一点挪开帕子,垂下眼眸转过身去。
    ——刀疤下,是一张美玉般的脸,肤白如脂,凝润似玉,吹弹可破,她嘴唇轻扬的时候,唇角会露出平日被刀疤掩盖的俏皮梨涡,眼角含笑,盈盈动人,乌黑的发丝垂荡在她的腮边,透出少女的可人。
    她脸颊凝着晶莹的水滴,日色覆上,水滴闪出光泽,更给她的面容笼上一层剔透,清水芙蓉,娇嫩欲滴,说的就是眼前干干净净的鬼手女,栎容。
    见关悬镜看得犹如被点了穴般,栎容急促的收起笑,露出惹人喜爱的憨态。栎容想转回身,关悬镜难以自制的拉住她的手腕,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该做,但他的头脑已经不听使唤,他只想栎容在自己身边停留,哪怕片刻。
    关悬镜见过许多各色的女人,她们或妩媚,或娇柔,是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皇亲贵族之女也有许多。但栎容,无疑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人,她袒露的真实是关悬镜从没见过的,喜欢就是喜欢,拒绝就毫不迟疑的离开,想说什么就直白说出,天塌下来,也不过轰隆一声。
    ——关悬镜眼中从没有过什么女人,但自此之后,心上就只有这个女子。
    栎容扯出手,一巴掌拍在关悬镜的手背上,关悬镜回过神,脸上露出愧意,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
    “看来,你也不是君子。”栎容气道,“薛灿要是知道,会砍了你的手。”
    关悬镜忍俊不禁,摇头道:“我真想自己不是君子,那就能不顾一切对你强取豪夺,是不是?”
    “你太在意人的一张脸。”栎容轻叹了声,揉了揉手腕,从怀里摸出随身带着的妆笔,以井水为镜,对着描起刀疤,她动作轻灵迅速,俨然日日都在做这件事,不过半柱香工夫,刀疤已浮现上脸,真假难以分辨,“韶华有尽,都不过十几年的美好,到老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关少卿是聪明人,怎么会看不透这个?”
    关悬镜耳边嗡嗡,眼睛不眨,内心荡起炙热的情感,栎容对着井水看了看,满意的站起身收起物件,走到门边,转身指着自己的脸,对久久不动的关悬镜道:“关少卿,看过,就忘了吧。”
    关悬镜也想忘记,但镌刻在心尖上的…如何去忘。
    ——“如此错过,本就是我的过错…”关悬镜回味着栎容的话,忽的怅然摇头,注视着栎容的白衣划过自家的宅门,融进了长街的人群里。
    紫金苑
    栎容回去时,苑里的奴婢正收拾着他们来时的行礼,赤鬃好像也奇怪怎么忽然就要走,鼻子里不时哼哼几声,马蹄蹭弄着地上的土,见栎容回来,赤鬃脑袋探了过去,亲昵的在她身上蹭了蹭。
    “小侯爷的马最认生,倒是对栎姑娘亲热的很。”小婢要走,是出了什么事么?”
    栎容挠了挠赤鬃,往院子深处看了眼,“没有,不会出事。”
    凉亭里,薛灿写完留给戚太保的书信,栎容已经悄悄走到他的身后,揽住了他宽实的肩。薛灿低呼着扣住她的十指,轻拉着坐在自己身旁。
    ——“…鬼手女为紫金府座上贵客,伤手无法入殓,须带回湘南医治…对宋家和圣上的愧意,他日必加倍还之…薛灿,敬上。”栎容低低念出,眼眶微红,“薛灿,你真愿意为了我得罪皇上和戚太保?”
    “跟了我,就不会受半点委屈。”薛灿折起墨迹已干的书信,“朝廷还要倚靠薛家的乌金,皇上知道轻重。山高皇帝远,回去湘南,就没人能逼你什么。信我会让杨牧送去太保府,东西收拾完,我们就离开。”
    “我和关悬镜说…”栎容吸了口气,“宋敖的后事,我可以做。”
    薛灿眉宇一惊,“关悬镜面上帮你我,背后也劝说你么?”
    栎容摇头,“他和我说了其中轻重,但一句也没有劝我。我还没殓过放血身亡的人,宋敖死的蹊跷,又是为攻姜推波助澜的那个人。就当…我替你去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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