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氏义庄,庄子涂找到这里,为辛婉做成这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带着薛灿,往湘南去。
    庄子涂忽然觉得很可笑,自己大半生只为辛婉活着,明明已经恨她绝情,却还为她筹措粮草,做尽所有,但这个女人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宝藏…
    辛家的女人个个不可信——辛婉要嫁富可敌国的家族,辛云要得尽天下的恩宠,还有那个骗看宝图的女子,她的心更大,竟要骗走自己的雍华宝藏…
    庄子涂忿忿握紧青玉箫,想到义庄里那个也像是被人抛弃的帮佣,庄子涂忽然涌出故人相怜之感,他一步步朝栎氏义庄走去,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也不知这个婆子还记不记得自己。
    义庄里,芳婆指尖在宝图上勾画不止,这些年里,她为助姜虔识破宝图之谜,已经看遍天下古籍奇书,连最晦涩深奥的奇门遁甲都已经了然通透,但不论用什么法子,那似乎只是一张诡异的兽图,没有指点,没有要诀,每个人都被困在奇局之中,难觅出路。
    院子外传来敲门声,夜风穿窗而过,划过芳婆的耳边。
    ——“义庄已无鬼手女,买卖?不做了。”
    听着沙哑不满的应声,庄子涂垂眉轻笑,青玉箫掸了掸自己的手心,咳了声道:“故人到访,芳婆也要拒之门外么?”
    “故人?”芳婆落目,“死的死嫁得嫁,哪还有什么故人?老婆子一个,不招人惦记。”
    “不见上一面,又怎么知道呢?”
    芳婆推窗看去,在她认出那张黑衣人的脸孔时,她的心脏几欲停止跳动,她急急回看自己琢磨半宿的宝图,在那一刻,从不屈服于命运的芳婆,终于领悟到何为真正的注定。
    芳婆不紧不慢收起自己手绘的宝图,又俯身对镜抚了抚有些松散的发髻,这才推开屋门慢慢走出,不时扶住身旁的旧棺材,口中恼道:“大半夜的,见什么故人?别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才好。”
    “哈哈哈…”义庄惊悚,但庄子涂却生出种很久没有的畅快感觉,世间活人都只会算计,唯有死人才最最保险,在死人堆里,没有谁会觊觎你有什么,能给他们什么,庄子涂走遍天下,想到自己竟然在一个义庄找到难得的踏实感觉,不由得自嘲大笑。
    “也许芳婆已经忘了我,但我却还记得你们一家老小。”
    芳婆打开院门,油灯在庄子涂脸上晃了晃,岁月给了这张脸沧桑,但模样却还和往日相同,就是这个人,在姜都外把自己错认成辛婉,又带着薛灿几人找到栎老三,兜兜转转他又回来这里,这一次…芳婆对庄子涂撇嘴一笑,“是你啊,你说动栎老三走了最后一趟,害的我家阿容没了爹,我到死都记得你。”
    庄子涂对芳婆抱拳作揖,自若的走进满是棺材的院落,走向还亮着灯的屋子,审视着和当年一样简陋的摆设,又端详着一身旧衣的芳婆,“你家阿容飞上枝头,没把你留在紫金府么?”
    芳婆哼哼了声,“一切都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年那单买卖,薛灿他们也活不到今天,你好事做尽,紫金府那位夫人又怎么没把你留下?”
    庄子涂不擅谈笑,怎么说得过牙尖嘴利的芳婆,他失落低头不再言语,芳婆狠狠又道:“翠竹林外挖出栎老三的骸骨,阿容不知道有多伤心,她老爹失踪七年,阿容就守了七年大孝。你为一人做事时,又有没有想过会害了另一个人?”
    ——“帮了一人,就要负另一人,是我对不起栎家。”庄子涂沉缓发声,面容却没有波澜。
    “到底是谁杀了栎老三?”芳婆叉腰怒问,“又或者,就是你灭的口?”
    “不是。”庄子涂一口否认,“人心向善,我不会杀人。”
    “那你又知不知道是谁做的?”芳婆咄咄追问,“难道…是辛夫人做的,她怕栎老三看出什么给紫金府惹祸,是她让人杀了栎老三?”
    “不是婉儿!”话一出口,庄子涂就把自己鄙视到骨子里,是辛婉,翠竹林里,刺客口口声声是奉辛夫人之命,明明就是辛婉做的,但直到现在,自己还在为辛婉遮掩,纵使天下恶名都由自己一人承担,庄子涂也不愿辛婉承受半分。
    “不是婉儿…”庄子涂重复着,“我并没跟去,栎老三的死,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芳婆阅人许多,她更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肠,她知道世上有一种人是压根不会撒谎的,但这种人要真撒谎,那你如何逼问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撒谎,这种人天生固执,认定了什么,就死也不会变。
    芳婆给庄子涂倒了杯凉茶,庄子涂客气接过喝下半杯,芳婆随手拾掇着物件,开口又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阿容大婚我去过紫金府,那样雍容华贵的辛夫人…你也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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