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称帝,薛灿就不只是伐周,还要治国。以姜人现在的根基,摊子越大,要筹谋的就越多,薛灿有冲劲,有血性,但作为帝王他还不够火候,他身边几个人,打仗可以,治国,却毫无经验,要真做了皇帝,他分/身乏术,就无心再狠攻大周,我大周得以喘息,就有了获胜的机会。”
    “那薛灿会不会做皇帝?”凌昭好奇追问。
    “他一定是想的。”关悬镜淡淡一笑,“他做这么多,不就是复国做皇帝么?但至于会不会真的去做…谁又知道呢。”
    凌昭收起碗盅,低头去看桌上摊开的兽图,摇头道:“宝藏就在这里头?也不知真假,却搭进去那么多人的性命,染血的东西凶吉难料,悬镜,别陷在里头。”
    关悬镜抚过一幅幅兽首,将七幅图叠在一起,指着道:“如果我想的不错,太子虔是把雍华宝图拆分成七幅兽图,单一看去一定看不出玄机,但要是叠起,娘觉得像什么?”
    “四不像的异兽啊。”凌昭看着道,“似虎非虎,似狼非狼,要说是异兽,既然是兽,为什么却是一对蝶翅?画这图的人,倒是不按常理出牌。”
    “我也在想。”关悬镜点住蝶翅,“轻盈的蝶翅怎么能让异兽腾云飞起?”
    “戚小姐身上刺的,是一只蝴蝶?”凌昭想起战死的戚蝶衣,心里也是惋惜的。
    关悬镜点头,凌昭叹了声,道:“蝶衣刺蝶,倒像是天意一般。”
    “这话是什么意思?”关悬镜疑道,“娘在慈福庵久了,也开始信命了?”
    凌昭摸着儿子消瘦的脸,“有时候是不得不信,蝴蝶娇美璀璨,却性命短暂,戚小姐出身显赫,本来该有个多好的前程,却殒命沙场,不得善终…就好像是蝶星摇光,明明是天上最亮的星星,却自带破军天命,一生坎坷…”
    ——“蝶星摇光?”关悬镜低低重复。
    凌昭推窗望向繁星闪烁的夜空,“摇光是北斗第七星,因最大最亮,在深夜光芒摇动,又被称为是摇光星,摇光星闪烁的时候,光芒好似蝶舞双翼般,所以古时星象家又称摇光为——蝶星。”
    ——“摇光…蝴蝶…”关悬镜喃喃自语,“蝶星…”
    凌昭戳了戳儿子的胳膊,爱怜劝道:“几天不见,我儿都魔怔了不成?娘这阵子也想通,之前还想你报国灭了姜人的星星之火,湘南一行,你差点有去无回,娘在佛祖前念了几天的经文,忽然顿悟什么都是假的,天下谁主沉浮予我母子何干?我搭上一个夫君,难道还要送去个儿子?也罢,不如你辞了官去,留在慈福庵外陪着娘亲,咱们就过平静的日子。”
    见关悬镜好像没有听进自己在说什么,凌昭拉住他冰冷的手,“你不敢去向戚太保辞官?你不去,娘替你去…”
    ——“关夫人遁入空门,自己无欲无求,就也劝着儿子撒手什么都不管了么?”
    房门被人猛的推开,大理寺卿孟慈沉郁着脸大步走近,一双鸽子灰色的眼睛怨念的看着穿缁衣的凌昭,又凝顿在自己爱徒关悬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上。
    “朝中有那么多事要做,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孟慈愤恨道,“莫非你也想随了你娘,出家不理世事?戚小姐战死,太保大人又卧床不起,皇上…也指望不得…薛灿直入阳城已经得了半壁天下,关悬镜,如今朝中能指望的,只有你。”
    “我儿淡泊,无心朝野。”凌昭面容坚持,“孟大人是知道的,悬镜要有心青云之上,还用等到今天?”
    “盛世无心功名,乱世不惧生死,这才是老夫认识的关悬镜。”孟慈怒挥衣袖,“而不是只会把自己藏住城外,几日都不让人找到。关悬镜,戚太保和皇上要见你。”
    ——“见我?”关悬镜抬起眼,“半壁江山被人夺去,这会儿想我领兵打仗了?”关悬镜冷笑了声,“烦劳孟大人禀告皇上和戚太保,如今再战,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今日想到我,已经有些晚了。”
    “悬镜不会从戎,落得个和他爹一样的下场。”凌昭目露怨恨挡在儿子身前。
    “不是从戎打仗。”孟慈悲声长叹,“是去…和薛灿讲和。”
    ——“讲和!?”关悬镜母子诧异同声。
    孟慈点头,“今日的大周,国库所剩无几,军粮无处筹措,连御刃坊铸造的兵器都不堪一击…要和姜人血战,就算死撑到底,国家要重新崛起也几无可能。皇上和朝臣商议,既然薛灿得了阳城,不如就和他划阳城而治,各占一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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