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王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不要说,你是在为战争中死去的人忏悔?”
    “你离谜底很接近了,但是,这不是答案,”格林德沃勾起了嘴角,语气中有着些许的感慨和几乎不可察觉的不屑,“战争没有不死人的,我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忏悔?任何的战争,都意味着阶级的打破重组、资源的重新分配,更意味着背后的累累白骨。当年我和希特勒合作挑起战争的时候,我们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敌人的死亡,以及自己人的死亡。你既然想要达成你的目的,就要做好不惜手段的准备。”
    “既然你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又有什么好忏悔的呢?”黑魔王微微皱起了眉,“不要告诉我,你怂到无法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的地步,挑起了战争,却不愿面对战争的后果?”
    格林德沃长长地叹息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建造纽蒙迦德吗?”
    “不是为了关押反对者吗?”黑魔王用“干嘛明知故问”的眼光看向格林德沃。
    “一开始,我的手段是很血腥的,我灭门过欧洲的几个强烈反对我的家族,阿瓦达索命咒甚至是我完善的,”格林德沃垂下眼,“但是后来……后来我不再试图从肉体上消灭反对者了。我建起了最坚固的监狱,将反对者一批一批地关进去,直到最后我自己也进去了。”
    “我为什么不继续原来血腥镇压的手段呢?这种手段还确实很有效,会让反对者吓得消声匿迹……”他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感慨。
    “为什么呢?”黑魔王看着他,“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心怀不忍?”
    格林德沃失笑,反问道:“你觉得我很像那种善良仁慈的家伙?”
    “不,”黑魔王果断地否决,“我觉得你是一个彻头彻尾利益至上的家伙。你只讲利益。”
    “你看得很准,我确实是这样一个人。”格林德沃耸耸肩,站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了一叠厚厚的预言家日报。他转身对着黑魔王挥了挥手中的报纸作示意,说,“我最近一直在关注这份报纸,麻瓜威胁论,非常有趣的理论,不是吗?既然如此,你肯定也知道麻瓜和巫师界的人数对比?”
    “差距很大,大到令人绝望的地步,”黑魔王摊摊手,他不喜欢这种略带仰视的姿态,也跟着站起身来,“这点不用你说,有眼睛的人都很看出来。而且这种差距还在不断地扩大。”
    格林德沃紧接着问:“那么你知道在我挑起的那场欧洲战争里,巫师死了多少吗?”
    黑魔王挑挑眉,等待着下文。
    “每一个巫师都是珍贵的。”格林德沃将报纸掷在桌上,带起的气流吹开了最上方的几页纸,麻瓜世界的动图在翻开的报纸上表演着滑稽的默剧。他盯着黑魔王,揭开了谜底,“极其珍贵。我不应该为了理念的差距而杀人。而战争就意味着死亡。我没有提前注意到这一点。”
    他顿了一顿,慢慢闭上了眼睛,语调带着真心诚意的悔意:“我深深为之忏悔……”
    第82章 1.10
    被掷在桌上的《预言家日报》因为动作带起的气流而翻开, 露出了麻瓜威胁论的一系列文章。黑魔王盯着这些报纸,问:“你与我说这些, 是想做什么?”
    格林德沃一手撑在石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进攻性的姿态:“我看你最近的趋势,你也想挑起战争,是吗?”
    黑魔王略微不爽地眯起眼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巫师界被时代的洪流吞没, 在麻瓜科技极速发展之后再被发现、被打败、被吞并, 并且恳求麻瓜政府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给巫师保留一些火种?”
    “大道理谁都会说,”格林德沃耸耸肩, 语调中带着轻微的不屑, “每一场战争的发起者都貌似有非常正当的理由。但本质上呢?我也曾经是战争的发起者。就如我刚刚说的一样,‘任何的战争, 都意味着阶级的打破重组、资源的重新分配’,在光明正大的理由之下,那些不可以说出口的, 永远是不言自明的野心。”后辈,你玩的套路,我早就玩过了。
    黑魔王迅速地反问,语气急促:“你在指责我?”
    “不,只是一个走过弯路的老人,试图给你提供一些经验罢了。”格林德沃摇摇头,放缓了自己的语气, 恢复到了站直的姿态,“毕竟,吸取前人的经验,会让你的路走得更顺,不是吗?”
    “那你的经验是什么?”黑魔王嗤笑一声,“不要挑起战争?”
    “对。”格林德沃盯着黑魔王的眼睛,“战争的代价太大了,而且,一旦发起,它就不再可控了,谁都说不准战争的方向……我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结果现实给了我狠狠一击。你看,德国的开局有多么顺啊!闪电战开局,欧洲几乎尽在掌握,只可惜,最终不是照样陷入了败亡?”
    黑魔王沉默了一会,慢吞吞地回复:“我会吸取你的经验的。”
    “但是你还是想要发起战争?”格林德沃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扬眉反问。
    “这是我的事。”黑魔王冷哼一声,反击道“巫师界需要变革,你能否认这一点吗?”
    “我不能。”格林德沃坦然地说,他摊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姿态,“我得承认,巫师界确实需要变革。但是……变革的路有很多条,我希望你珍惜每一个巫师的生命。”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说:“从肉体上消灭他人很容易,但你会为此后悔的。”
    黑魔王看着他,绯色的眼睛和蔚蓝色的眼睛相互对视,暗流在两个人之间汹涌。对视了一会,黑魔王略微不自在地转开了头:“你这样费心利用残留的圣徒势力把我叫来,又苦心孤诣地劝导我不要杀人,你为的是什么呢?”
    “只是分享一下我的经验,”格林德沃说,“我已经老了,无欲无求,分享一下经验也是我仅能够做的了。”
    “无欲无求?”黑魔王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无欲无求会这样费心费力地把他吊到纽蒙迦德,再和他扯一堆有的没的?
    他冷哼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说,“这样么?如果我说,我手上有能使邓布利多身败名裂的东西呢?”
    格林德沃眯了眯眼睛,似乎对这句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话很困惑:“他身败名裂,于我何干?”
    黑魔王笑了起来,他的眸光中带着深意:“是吗?我查到的东西可不是这样说的。要我提醒你吗?你还有位姑婆住在戈德里克山谷,巴希达.巴沙特,大名鼎鼎的魔法史的撰写者。”
    “哦,我的姑婆呀,她已经很老了吧。”格林德沃怀念式地眯起眼,故意没有理会黑魔王话语中的暗示,“我已经有四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让我说得更明显一点,”黑魔王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直接揭开了谜底,“1899年的夏天,你十六岁,因为因恶意伤人的黑魔法实验而被学校开除——听说你几乎炸了大半个德姆斯特朗?啧啧。然后呢,你来到了戈德里克山谷的姑婆家,正巧遇到了也住在那儿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嘿,巴希达.巴沙特将他介绍给了你,据说,你们是‘两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他们就像火和锅一样投缘’。”
    他用略带嘲讽的口气复述了一遍巴希达.巴沙特的原话。格林德沃的嘴巴抿紧了。
    “别装了,”占据了上风的黑魔王得意地冲着格林德沃扬起了眉毛,“我知道你们的故事。我看过你们交流的信件,我手上甚至有信的原件。邓布利多是怎么在信中写得来着?‘是的,我们被赋予能力,是的,这能力赋予我们统治的权力’,‘我们争取统治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他重复了一遍重点,“‘For the greater good’,想必邓布利多的崇拜者们不会想到,格林德沃最广为人知的口号原来出自他的手中;他们也更不会想到,铸就邓布利多王冠的最璀璨的珍珠——战胜格林德沃,其实本质上有可能是两个朋友的演戏?”
    囚室中安静了好一会,格林德沃板着脸与黑魔王对视,他蔚蓝的眼睛中似乎有阴云在聚集,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满布浓厚的阴霾。而黑魔王则带着浅笑,一派轻松,绯色的眼睛里带着针锋相对的狡黠。
    他们对峙了一会,格林德沃开了口,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这不是演戏。”
    “这不是演戏,”他重音重复了一遍,神色中浮现出深沉的怅惘,“阿不思……他是真的抱着想要杀死我的意念,与我决斗的。”
    “我知道,”黑魔王点点头,轻松地坐回了石椅上,黑色的长袍荡漾出惬意的弧度,“想想也知道,将一个处于巅峰中的王者强行囚禁在监狱中,打破他的荣耀、限制他的自由、让历史将他记录成失败者,这是光凭情谊能做到的事情吗?什么情谊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你们其实只相处了几个月罢了。”
    “但是,”他的话语一个转折,语调显得更轻松了,好像那话语里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威胁,而是朋友间自在的聊天罢了,“你知道,民众总是愚昧的,看到这些信件,他们只会相信你和邓布利多之间确实存在黑幕,并且用自己的想象将这些东西越描越黑。至少,有些事无法抹除,毕竟这些信件,真的是邓布利多写出来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民众是最容易操纵的了,人的心理是很微妙也很粗暴的东西,” 格林德沃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下来,行动间的风带得面前的预言家日报又翻过了几页,露出了几行字“……邓布利多看来真的是老糊涂了,连这种理论都……”。他盯着报纸中的这些铅块字,补充了一句,“就比如说,你天天在预言家日报里说邓布利多是个老糊涂,说得多了,肯定有很多人真的信了,不是么?”
    “你觉得呢?”黑魔王直接反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确认?
    格林德沃笑了起来,随手翻回了报纸,将他们摞成整整齐齐的一叠。他转回了话题:“看来你的情报能力确实不错,这么隐秘的事情也能挖出来,你知道了多少?”
    黑魔王看着他,只吐露出了简单的几个字:“比你想象得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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