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把刀鞘给我。”
    我:???这个人是强盗吗?我借他一把刀,他还来给我要刀鞘?过分了吧?
    我不禁为他的过分“哇”了一声。
    他说:“这把刀很眼熟,把刀鞘给我看看。”
    “刀鞘没有了。”我说,“刀很眼熟,我眼不眼熟?搭讪要直接一点,说这么婉转,要不是我机敏,谁听得出来?早把你赶出去了。”
    他干巴巴道:“你不眼熟。”
    我:“…你出去。”
    人于是就出去了,出去了刀也没有还给我。拿完就跑真气人。
    不得已,我只能理一理衣服,出去找殷恒光。
    殷恒光拿着我给的画像,问:“那人长这样?”
    我说对。
    殷恒光说:“每个人都长这样。”
    我“欸”了一声,我也知道我的作画技能很令人绝望,但有些事情他就是那么残酷,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逼死了我也只能画成那个样子。
    四肢健全,有个人型,我自认为已经捕捉到了人物画的最主要精髓,剩下的全靠看客意会了。
    我对殷恒光说:“你意会一下,意会一下。”
    殷恒光眉头一跳。
    走前我还不忘叮嘱一句:“别让惊鹊知道,这人来历不清楚,怕又是什么江湖上的牵扯,惊鹊还是少掺合的好。”
    殷恒光和惊鹊最近走得很近,殷恒光虽然不是嘴碎的人,但有句保障也总比没有的好。殷恒光点点头,我于是就走了。
    说来惊鹊能和殷恒光玩到一起,这我倒没想到。但私心里我又有一点预感,总觉得这两个孩子靠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然而仔细想想,一个是我家的,一个是殷希声家的,他们兄父辈自己都是狐朋狗友了,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不让他们两个做朋友。只好由他们去。
    惊鹊的情感似乎是分段式的,自从那日爆发式的剖白后,他就像进入了低谷期,一连几日没有出现。我本以为按惊鹊当日的执着,起码会有人来替他盯着我,但观察了几天,竟一个盯梢的人也没有。惊鹊真的扔下我一个人,似乎是要考验我是否真的自觉遵守承诺,不得不说这一着很妙,我这几日再无聊也不敢有大动作,连殷府都少出了。
    但我毕竟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憋了这么好几日,终于还是偷偷摸摸溜出门了。只要不出平州地界,惊鹊想找我轻而易举。
    平州也有绿蚁醅,格局和澶州那家没有多大不同,我初入的时候还以为回到了澶州,轻车熟路到了惯坐的桌前,才发现两家店连桌椅都一模一样。
    我在桌前呆站了一会儿,有伙计过来:“抱歉了客官,这一桌…”看到我,话音戛然而止,转道:“客官请坐。”
    我问他:“这一桌坐不得?”
    伙计笑呵呵道:“他人坐不得,您坐得。少主前日就来叮嘱过,说您到了平州,这桌就能起用了。”
    听伙计的口气,似乎对我很是熟识,这么想着,我就问了。
    伙计说:“绿蚁醅的每个人都熟识您。”我再问详细,伙计就不肯说了,推说生意繁忙,匆匆地走了。但其实不问,那些不便明说的事情,我自己也明白。殷希声真是我与人间最好的交集。
    我甫一落座,就看到对面桌上那人也在看我。我前脚托了殷恒光帮我找人,后脚自己出个门就遇上要找的人,这算什么孽缘?
    我盯着人看了一会儿,他就很自觉地站起来,换到我面前坐下。我能闻到他身上还有血腥和药香混合的气味,一个被追杀的人,不躲不避不伪装,还能大大方方坐在酒馆里喝酒,也不知是心大还是艺高人胆大。
    我敲敲桌子:“你什么时候还我刀啊?”
    他抬起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我:“你和殷家有什么关系?”
    我说:“正当关系。”
    他丝毫没有还刀的意思,伙计过来上酒,我才翻起一个杯子,他就准备走。
    我在他身后闲闲道:“俊容要分享大家欣赏没错,但性命难保的情况下,还是遮一遮的好。”
    他似乎笑了一声,但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他说:“绿蚁醅内不兴刀兵,不生江湖事。”
    我“哦”了一声,明白自己又多管了闲事。
    他要往外走,有人先一步绕过柱子,走进这块颇为密封的空间:“哥哥出门喝酒,怎么不叫上我?”
    我刚要说话,余光瞥见要走的那人脚步一顿,全身紧绷起来,是一个万分戒备的姿态。我心下奇怪,惊鹊已经走了过来,看见他,也是一愣:“你?”就这一个字,语气里又是轻蔑又是敌对,感情无比丰富,就是没有半点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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