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西王母日日养在池中的金莲,却无法消散凡界真正隐藏在凡人心中的种种贪念,或是功名,或是执念,仍旧有无数的凡人为此而付出生命,但也有人只在那生死一线时醒悟,人生为何。
    我倚在一旁继续吃着蟠桃,栾溪坐在一旁不知是与我叨念,还是与池中的金莲叨念,今日为王母制玉梳耗损了多少修为,偏偏她从前只是个仙娥,身上修为不过够个成仙的,如今耗损下来,也所剩无几了。
    闻言,我一口桃子塞满嘴巴,却不敢多说一个字来答话,只因本就是个凡人,压根不晓得成仙需要多少修为,这制成玉梳又要多少修为。
    听着身旁虫鸣鸟叫,便起了困顿之意,我混沌倚着准备打盹儿,忽而栾溪抬手指了指远处,有一只仙鹿跑了过来幻化成了名粉白粉白的男子,极为惹人欢喜。
    那仙鹿男许是被我看红了脸,转了身子说:“王母清修,说是山上有什么事情都来问栾溪姑姑,如今山外有人持了九重天天一阁腰牌,说是要见您的这位贵客,有要事相商!”话毕掌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幻影,正是玉枢真人的模样。
    见状我不禁愣了愣,莫不是缪若反悔,如今派他来抓人来了。
    栾溪的神情大抵是同我想到了一处,可幸如今西王母赶去清修,不周山的事情一切都由她做主,便招呼了仙鹿男继续看守山口,无论是九重天的谁人过来,一律拦下,就算是天一阁的人也不能擅闯不周仙山。
    可这般做了,如若西王母清修回来便是要找栾溪寻问,本就是因我而起的事情,岂能再去连累她人。
    眼看着仙鹿转身就要走,我抬手拦住,对栾溪说:“总不能因为我待在不周山,有你照顾,得了西王母庇护,就躲着不见人,若是事情因此闹大了,你怕是也要受连累,玉枢真人虽说有些冷情,但也好歹是个讲道理的好人,我过去看看,大不了回去也要有结果。”
    栾溪仍旧不舍,却也阻拦不住我,只得派了仙鹿男一路护送,若是有个什么意外,还可以随时出手护着些。
    原以为这做神仙大抵都是仙女神君的,如今到了不周山才晓得一花一木都可通了灵气幻化成人形,正如眼下身旁的这位,唇红齿白,瞧着要比那天君更为招人喜欢。
    我快走几步追上去,问道:“敢问你可真是那仙鹿所化,修行了几百年?”
    早在凡界的时候就听那说书的,话本子上讲过,这精怪要是修炼成人形,再遇见个能点化的主人,便是得了上上承,总比我这个困住法卷中寻路无门的要好上许多。
    仙鹿男面颊红了红,说:“贵客说笑,我正是方才那只仙鹿,不过尚且年幼方修五百年,王母说过仍需历练,便派在了山口守门,前方便是山口,我便不随姑娘同去了,就在此等候。”
    不过眨眼间,身旁就又是最初见到的那只仙鹿,如今贴近了一看,果真还是年幼,不禁抬手轻轻摸了摸鹿角,他便蹦跳着到了远处,一块巨石旁卧着,缓缓垂下额头好似在浅笑。
    若是真的可以,我真想待在这不周山上永远不离开。
    等在山口的玉枢真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只是身旁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侍卫,我心中便升起了疑虑,笑道:“真人竟追来了仙山,可是天后天君反了悔,想将我抓回去入了畜生道?”这话倒不是说的气话,毕竟依着缪若的那般脾性,这都算是轻的。
    玉枢乃是个不苟言笑的,自然不会接我的话茬,只是指了指远处的流水,想去那里交谈,可见栾溪想好的计谋也被他算中了,这天上的人终究是要比凡界更为懂人心算计。
    潺潺流水落下去,击在石上溅出水花,玉枢真人将两手都藏在袖中,轻语道:“我此行前来并非是天君或天后授意,但确确然是来找你的,即便没有琉璃盏一事,这九重天你也不适合再住下去,从前也提醒过你,只是如今有了变化,你也需离开的快些才算稳妥!”
    从前玉枢真人也是提点过不能久居在九重天,可如今我住的地方是不周仙山,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我不甚理解,追问道:“难道不周山也不行,非要去凡界?”
    玉枢真人倒也理解,天生地养,凡界没住多久便上了九重天,自然再回到眼下的凡界不大适应,可九重天岂能是个有人情的地方。
    见我有些气急,玉枢解释道:“昭华是天君,身上肩负的东西也要比常人更多,仙者并非无情,只是他一人不能有情,所以斩落情丝,不单为九重天和他自己,也是为了命定之人,远离了天君也就是得到了安定,更何况如今你同天君的情分,已经深深扎在了他的心中,你便成了那危害三界众生的祸患了,难道姑娘还不懂吗?”
    是呀!他是天君,有了情便是有了牵挂,而我便是那唯一的弱点。
    借着流水我没有答应玉枢的提议,却也没有反对,只是回去找了仙鹿,却再也没有半点儿心思去看什么仙男,只想一门心思醉死梦中,也或是应了院落主人这身子的习性,之前却从未发现酒会有这般好处。
    栾溪一手收起了仙露,却摸不准,问道:“不是说去看了玉枢真人,是要你会九重天,还是事情又起了别的变化?”
    闻言我扭过头眨了眨眼,呲牙一笑说:“没有变化,只是来找我问些东西,毕竟是在天一阁内当过几日差的,如今离开了也要嘱咐两三句,这里不比浣纱殿,哪一处的土地下都藏不得酒,你可知我眼下想要何物?”
    栾溪摇了摇头,嘴里只念叨不可劝,竟将从九重天带来的酒藏进了金莲池旁,也难怪旁人寻不到,只是如今的情形也不枉她日日备着。
    撇开酒盅,我捧起酒坛痛饮几口,却发觉心口闷疼闷疼,这人要忘还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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