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女人听见中年汉子的吼声之后,向我们走来的脚步顿时僵在了原地,茫然的看着中年。
    “回去!快回去!你下来了,他们就不会拿钱了!”中年汉子红着眼睛,大声的喊了一嗓子。
    ‘踏踏!’
    女人听完中年的吼声,本能的就开始转身往回跑。
    “把她按住!快!!”
    我看见女人要回山崖上,很急躁的喊了一声,随后李平和两个生产组长,带着四五个值班的大车司机,撒腿就向着女人那边跑了过去,我则是带着阿振和史一刚,还有剩下的两个司机,抬腿往中年那边跑。
    “别动!都别动!”中年见我们跑过去,伸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煤油打火机,掀开盖子抵在了自己的前胸上:“我这军大衣上,泼了柴油和汽油,你们要是再过来,我就点着了抱着你们,咱们一起死!”
    ‘踏踏!’
    我身边的两个司机听完中年的话,毫不犹豫的就退到了一边,我也没阻拦,毕竟他们只是来矿上工作的,赚的也不是我们这种处理烂事的钱,肯定没义务陪我们涉险。
    “老哥,别冲动!咱们没冤没仇的,谈不上谁弄死谁,你说是吧!”我一边安抚着中年,一边放慢了脚步,步伐轻缓的往他身边走。
    “你他妈给我站住!不然我真点了!”中年注意到了我细微的动作,再次吼了一声,然后眼睛通红的看着我:“来之前,我都打听好了,你们这个矿是个黑区,之所以没人查你们,不用想也知道,执法部门肯定有人保着你们,但是他能保着你们采黑区,是因为这里没出事,可矿上要是闹出了人命,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们,懂吗!”
    “......”我看着中年的动作,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停下,焦躁的站在了原地。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赚钱,别逼我断了你们的财路,我要是死在这,你们绝对脱不了干系!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中年的一系列动作,让我也有点头疼,因为我从眼神能看得出来,我们再往前去,他真的可能会把自己给点了天灯,但是这么拖下去,矿上大老板的人,也很快就会到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先与中年沟通,准备伺机动手。
    “我要钱!二十万!”中年的衣服上浸满了柴油,一阵风吹来,他在原地冻的直打颤:“这个钱,你们要是能借给我,那我以后慢慢还,你们要是不能借,我就让我老伴,拿着你们给我的赔偿金,去救我儿子!”
    “你他妈救你儿子,来我们矿上闹事干啥,你儿子又不是我们撞的!你跟我耍横干你妈了个b!”史一刚听完中年的话,顿时气的浑身哆嗦:“要按你这么说,谁家有看不起病的,就都整点汽油,上银行门口自.焚去得了呗!”
    “你跟我说那些没有用,你们这些开矿的暴发户,赚的都是不义之财,今天你们矿上要是不给我拿钱,我肯定死在这山上!”中年人根本不跟我们讲理,就是盯死了要钱。
    “我们赚的是不义之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赚的是不义之财了?”我也对中年人的话颇有微词,伸手指着身边的司机:“你看看在场的这些人,谁家里没有老婆孩子,要是家里有座金山,谁他妈愿意在这数九寒冬的,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刨石头啊,你看看他们手上脚上,谁没有冻疮!”
    “我说的不是这些工人,我说的是你们老板!我见过他,好几十万的车开着,他不缺这二十万!”中年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让他送钱,马上!”
    “我们这是个膨润土矿,不是金矿,而且你也说了,我们这是个黑区,那些膨润土加工厂也知道我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存料,所以给我们的价格,势必就会比矿区出去的料价低出不少,这个矿满打满算的说,一天能剩下一万多块钱的利润,就算是烧高香了,我们一共才干了半个月不到,赚都还没赚到二十万呢,你让我拿什么给你?”我说的这些都是李平告诉我的实话,一点水分没有,看着中年的样子,我也不忍心跟他翻脸,于是努力克制着情绪:“老哥,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疼自己的孩子的,你儿子出了车祸,我知道你心疼,但是你来这跟我们无理取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说句难听的,这个矿停产个十天半月的,我们能等得起,但你儿子呢?他等得起吗?”
    “就是,你要真有这个魄力,都不如穿着这身衣服,去医院大厅里吓唬大夫去,再不行你就去市政府广场,肯定有人关注你,你说你在这荒郊野外的跟我们穷横,有啥用啊!”阿振也跟着劝了一句。
    “......”中年听完我们的话,顿时沉默了下去,眼神也充满了迷惘,几秒钟之后,他那张饱经风霜,皱纹如同刀刻斧凿一般的脸上,很快布满了浑浊的泪水:“我这一辈子,从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我兢兢业业的种了一辈子的地,勤勤恳恳的当了一辈子的农民,怎么到老了,连儿子的命都救不回来了呢?”
    “......”看着眼前这个倔强汉子的泪水,我们也都沉默的站在了原地,虽然我与这个中年互不相识,但我真的感受到了,一个父亲面对儿子逐渐流逝的生命,却什么都不能做的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你们松开我!你们松开我,让我死了吧!啊!!!!”我们这边说话的时候,李平也带着几个司机,把那个女人按在了半山腰上,中年人看见妻子被控制住之后,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望着蔚蓝的天空,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儿子是个好孩子啊…他在城里打工,谈了个城里的女朋友,俩人都快结婚了,女方家却忽然改口,说我们家得在城里买房子,可我们家这条件,拿啥买啊,后来我要把家里那二亩地给卖了,我儿子却说,爸!你别卖了,那点地就算是卖了,也不够在城里买房的,这婚他不结了,他说我和她妈为他操劳了半辈子,不想再让我们受苦了......后来我得了风湿,下不去地,我儿子就骑着摩托车,每天在上班的地点,往返两个小时回家照顾我,这么好个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惨个事呢......艹你妈!我种了一辈子地,种了那么多能养活城里人的粮食,而我儿子,却在城里买不上房子,在城里治不起病!”中年人站在原地,流着眼泪呢喃自语着,身形微微摇晃着,俨然已经要精神崩溃了。
    ‘嗡!’
    就在这时,上山的路上也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刘爱华的智跑和另外一台白色的长城皮卡,两台车一前一后的就开了上来,中年听见马达声,下意识转头。
    ‘踏踏!’
    我看见中年的精神懈怠了,迈步就向他窜了过去,中年看见我动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攥着打火机,就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嚓!’
    随着煤油火机的滚轮和打火石的摩擦,一阵火星喷在了浸着煤油的灯芯上,火苗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嘭!’
    我一个飞扑,一下就把中年给扑到了,他手里打火机的火苗一阵摇曳,‘呼’的一下就把他的袖子给点着了,我的脸也被燎了一下,顿时传出了一股焦味,中年不管不顾的,拿着火机就要按在自己的前胸上,我见状死死的按住了他的胳膊,但是他的力气很大,我一个人根本按不住他,就在我力气快要耗尽的时候,阿振跟史一刚终于赶到了,他们俩也扑上来,一人按住了中年的一只胳膊,史一刚整个人压在着火的那只胳膊上,很快就把火闷灭了。
    “抢他火机,快点!”我看见中年手里仍旧燃烧着的打火机,大声喊了一句。
    “你他妈给我松开!”阿振死死的抱着中年的胳膊,根本无暇伸手,我抓住中年的手掰了一下,就把火弄灭了,但没抢到火机,中年的手一直在挣扎,而且这种煤油的火机很容易点燃,经过这么一折腾,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蹭满了油,让他把火机拿在手里,无异于一个*。
    ‘嘭!嘭!’
    我看见中年死握着打火机不松手,无奈之下站起身,对着他的手上就是一顿跺,猛踹了四五脚之后,中年的手上全都是血,一根手指头也形状怪异的弯曲着,打火机终于脱手。
    ‘咣当!’
    智跑的车门推开,刘爱华下车,惊魂未定的看着我们这边,我看见刘爱华以后,大口的喘着粗气:“把他们两口子拽走,快!”
    ‘呼啦啦!’
    阿振他们和那些司机一拥而上,拽着中年夫妇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李平看见人被带走了,对着钩机铲车挥了挥手,随后镇定自若的喊了一嗓子:“没事了!没事了!继续动工!”
    刘爱华看见人走了之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小飞,你这把事,办的是真漂亮......刚才可真是太险了,看得我心惊肉跳的,他一身汽油,你怎么还敢往上冲呢?”
    “我闻出来了,不是汽油,是柴油,燃烧的没有那么快!”我嘴上说的无所谓,但仔细想想,仍是心有余悸,我顿了一下:“刘哥,刚才抢打火机的时候,我好像把他手指头弄骨折了......”
    “放心吧,这些事我来处理!”刘爱华无所谓的笑了笑,搂着我的肩膀就往皮卡车的方向走去:“来,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介绍谁啊?”经过刚才中年的那件事,弄得我心情也挺压抑的,所以兴致不高的问道。
    “大老板那边来的人,二黑!”
    “二黑?!”听见这个名字,我顿时一愣。
    【ps:今天四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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