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此乃求之不得,筑子遥正有此意。无论这个木叶霖安的什么心思,此番倒是顺水推舟帮了他一把。
    待那两人走后,纳兰媛抱怨道:“还留下来作甚?你们看那个木叶霖,方才一直色眯眯地盯着本宫,哎呦,阿御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啊……”
    “他是在看你身后的银针。”筑子遥丝毫不留情面,戳穿道。
    纳兰媛咬唇瞪了他一眼,回首当真有一根银针,而且沾上了碳灰,不由得一愣,惊恐道:“那具尸体呢?怎么,怎么不见了?”
    筑子遥故弄玄虚,谓然:“和‘鬼’一起走了。”
    闻言,纳兰媛感到背后一个寒颤。
    木子轩看着筑子遥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几次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怎么说,而后者一眼看破,只是潇洒摆了摆手,“感谢我的话便不必说了,今日掩盖了他的罪行,倘若任由他这么下去,终有一日事实还是会公之于众的。”
    “我知道,但还是……多谢道长。”少年羞怯道。
    事后,木阮飞派人清扫了这片池塘,连续几夜都相安无事。
    是夜,筑子遥着一袭便衣爬上屋檐,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瞰整个皇宫,譬如巡逻队伍的路线,譬如几人的行踪,再譬如哪里有小情人人私会……咳咳,这个是不慎看到的,实属意外。
    已经过去了几日,不见木阮飞面上的焦躁,便说明他晓得芙婉此刻是安全的,而另一边张远始终没有动静,可是因为这里是木阮飞的地盘,他唯恐被单于发现了自己的心思而不敢轻易行动。
    筑子遥从衣袖中掏出几粒红豆,草药余味依在,只是没有几日前那般浓烈了,却也不影响他找人。
    穿过一座又一座宫殿,筑子遥轻而易举地避开巡逻队伍,突然停下步子,抬首,高挂的门匾上写着两个晦气的大字——冷宫。
    木阮飞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芙婉的行踪,竟然将她藏到了冷宫里,这厮也是不怕这未来阏氏生气,幸是芙婉并非那种斤斤计较之流,算他木阮飞走运,筑子遥如是想。
    他直接推门而入,里面是否布了什么机关暂且不说,只恐闹出动静被人发现,如此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还拖后腿那便不好了。
    是以,筑子遥一个循身,只见黑影划过半空,悄然进入了冷宫中。
    没有灯火烛光点燃,这倒难不住他,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几步,四下犹豫了一番干脆止步不动,待轻风过去,向着东边走去,突然在一座殿前停下。
    从进入冷宫就是一地尘埃,但是在这里却又突然干净了些,并非有人刻意打扫,而是频繁踩踏形成的,暗自一笑。
    届时,正对着筑子遥的殿门突然开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其微微一愣,张望周遭,招呼筑子遥道:“筑公子?你且先进来。”筑子遥应之。
    芙婉再一次四下张望,确认其他无人后,轻轻关上了门,转身为筑子遥倒下一杯茶水,大惑不解道:“公子,你怎会来此?”
    “此事说来话长,眼下我便长话短说了。”筑子遥饮下一口茶,言简意干道:“张远是姜国派去的奸细,他知道你和木阮飞的关系后想要除掉你,然后嫁祸给简柯,事后我去草庐寻你,只见那一地打斗痕迹和路边的红豆,这才寻到了这里。”
    芙婉似懂非懂,沉默自捋了好一会,才是将筑子遥这“长话短说”给弄清楚,面带焦虑,拉着筑子遥的手询问:“那简公子如何?还有,尹公子他……”
    “简柯无碍,只是暂时被困在了常阳城,如今他对张远还有用姑且不会有事。至于尹智,几日前被张远绑架几欲被害,好是我等及时赶到才挽回了他一条小命。”筑子遥放下茶杯,看着芙婉,眼神不知是何意。
    “婉儿姑娘是被木阮飞带来的?你在路过散下红豆可是希望有人来救?可木阮飞并不会伤害你,而你的举动又是希望谁来搭救呢?”
    芙婉墨黑色的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光芒闪过,失意道:“还要多谢公子事前提言点醒了我,我确实已经放下了过去与皇兄和睦,这世上,原来真的还有人诚然待我。也不怕公子笑话,皇兄向我表明了心意,他着实是个很不错的男子,可是……我想,他只是我的皇兄,仅此而已。奈何皇兄执念很重,不可放下念想,但他待我越好,我便越是揪心,我不想拖累了他……”
    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轻,筑子遥完全可以理解她的顾忌,但也可以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芙婉命中注定可以托付终身之人正是木阮飞无误。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对木阮飞的感情早已超越兄妹程度。
    自然,此事需要时间磨炼,并非所有人都能够一见钟情化白头偕老,也并非所有厮守都是一面倾心。
    “至于那些红豆,是昔日尹公子对我说的,倘若有一日,我在外面走丢了,便在路边撒下相思的红豆,他说,他一定会找到我。我不知道当时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个,许是心头还有些盼头吧,对了,他也来了吗?”芙婉眼底带有期盼的神色看着筑子遥。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正好吻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筑子遥尴尬地一声咳嗽,又不想芙婉失望,掩饰道:“尹公子他受了些伤不便外出,这不,我便替他来了么。”
    “他的伤势如何?可严重?”
    “无碍,小伤而已,休养几日即可。”筑子遥暗自抹了一把汗水,看芙婉如此关心尹智的模样,莫非她还是对他动了情?
    现下她不肯承认,筑子遥也不好去逼问,便只得不断祈祷这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切罢了,可怎么看都像是他在自欺欺人。芙婉这般神情,只怕是已经逾越了普通友谊的界限。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边打开,筑子遥一个愣怔来不及躲闪,便与那人撞了个正着。
    木阮飞惘然地看着他,转向芙婉,紧接着视线又回到了筑子遥身上,稍稍打量了一番,蹙眉启口道:“我该叫你司命道长还是筑将军?”
    筑子遥正了正衣襟,虽然现下他的装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勉强还是想要挽回些颜面,强装肃然:“单于见笑了,哪个都可以。”
    “那么,不知阁下半夜潜入冷宫是要作甚?”
    届时窗是开着的,筑子遥借机望向天际,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道:“听闻这个地界赏月乃是别有一番滋味,事前在下不信,今日一瞧,当真非同凡响,打搅了二位,多有得罪,望单于海涵。”
    只闻木阮飞冷笑一声:“你进宫那日,我便已觉不对劲,只是奈何一直未能想起来,这么多天过去了,筑将军终于忍不住了?”
    “原来单于早已晓得,筑某惭愧。”转而收起一副惺惺作态的假象,眸子望向芙婉,认真道:“那单于也该晓得张远要害七公主,你不必以那种眼神看着我,吾乃闲人一个,四海为家,无心插手你们两国之间的斗争。只是,尹、简二位公子是我的朋友,筑某不希望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顿了顿,又道:“宫中一个木叶霖已经很不安分了,加之你们明面上的兄妹身份,朝廷中未免有人闲言碎语也不好听,眼下姜、汴二国对战关头,倘若再惹怒老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此话正是戳中了木阮飞的痛处,面上略有不耐烦的神情,冷然:“你到底要说什么?”
    “让七公主跟我走,我保证她的安危,至于之后她是否会来以及什么时候会来,筑某全凭七公主的意思。”
    闻此言,木阮飞想也没有想,便脱口两个字:“不行。”冷笑一声,略带嘲讽之意,“筑将军未免自信过了头,可莫要忘记此刻你还在姜国地盘上,只要我稍动手指头,你便会马上死在这里,何来与我谈条件?”
    筑子遥暗道此人当真大言不惭,不过若是以一个凡人的视野而言,他说得不错,此刻自己正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33章 折服于气魄
    二人之间的火花愈加明显,芙婉略显焦急,插到中间,两边劝慰道:“有何事我们不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怎的将场面搞得如此沉重?”
    木阮飞神情略微缓和,但是对筑子遥的敌意并未散去,转而一笑:“筑将军乔装技术当真了得,可惜你的朋友太大意。譬如汴国那位长公主殿下,无论臭名还是美名,她的事迹都是令人发指,正好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筑子遥暗暗咬唇,他竟然忽略了还有这一茬在,原来从一开始木阮飞便已经猜到了他们此行目的。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他们是为了带走芙婉,也是为了解决姜国表面上的“内乱”,但实则重在令简柯、尹智二人真正得以解脱。
    “与你们一道来的那位白衣公子也并非一般人罢,我虽未见过他,却觉他身上散发出的气魄令人折服,竟是一种说不出的王者之风。”不知一时兴起还是想探筑子遥口风,木阮飞突然转移了话题提及南宫御。
    原本筑子遥以为他作为国师,木阮飞多半也会是见过的,可是仔细一想,九幽除了南宫御和半妖哪里还会对其他事情上心,如此定然不会在意什么外交了,也活该弄得如今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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