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半路,便听到身后嘚嘚的马蹄声。“谈兄等一等!”
    竟是姚之远。
    谈昌一皱眉后便恢复如初。“原来是姚兄,好巧。”
    “不巧,我一路追过来的,谈兄你骑马也太快了些。”姚之远笑容亲善,“我听酒楼的小厮说你要去清风观求签,可否带我一个?”
    人都追过来了,哪有拒绝的余地。谈昌在心中无声叹息。“好吧。”
    同一时间,后宫之中,李霖看着绿柚问:“母后现在如何了?孤想进去看看她。”
    绿柚表情有些为难,“娘娘只是有些不适,太医刚刚来看过,已经睡下了。殿下还是换个时候再来吧。”
    李霖只好转身离开,半路上突然问一句:“你想想,若母后有心事,孤该如何安抚?”。
    德善抓耳挠腮地问:“请,请靖江王带着小皇孙回宫看看?”
    靖江王妃两年前诞下一子李维桢,活泼健康。
    李霖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第56章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谈昌与姚之远并肩骑马, 一路没有说话。
    他对姚之远其实并不讨厌,甚至还是很喜欢的。当初在淮阳,姚之远对于小狐狸谈昌非常友好,投桃报李, 谈昌也十分亲近他, 即使有个小肚鸡肠的主人从中作梗。谈昌与李霖都发现姚之远接人待物有进有退,并非全然是个纨绔。即使在后来姚家失势以后, 谈昌也没改变想法, 反倒有些心疼此人被利用。
    然而这些亲近与好感放在身份被戳穿的风险之下,就不值一提了。
    何况姚之远的沉默似乎别有意味, 谈昌也琢磨不透, 对方究竟为何执意跟上来。
    清风观在京郊,对于他们的跑马来说, 不过是半个钟头的功夫就到了。
    清风观出了两位国师,香火极盛。虽然自从太子李霖监国以来,国师便不如往日受重用, 但是民间的习俗一时一刻难以被改变。
    谈昌与姚之远入内参拜。二人都是举子打扮,又赶上殿试刚刚放榜,招待的小道士虽不相识,也不敢轻慢了他们。二人给太上老君敬香之后,小道还拿来签筒,请二位贵客掣签。
    “二位貌相贵不可言,并非来求符的,既然有一道缘法, 师父请二位入内解签。”
    谈昌并不想解签,他一心只想把这跟屁虫给甩了。
    姚之远却欣然同意。“既是如此,劳烦道长带路了。”
    小道士连道不敢,引他们入内室。
    内室之中果然有一老道,据小道士所言,这边是清风观的观主。谈昌眼前一亮。这不就是打听消息的上好人选。可惜,可惜,谈昌侧头看向姚之远,止不住叹息。
    姚之远回以莫名的疑问眼神。
    二人都分别掷出一根签。这签文写得晦涩难懂,谈昌也不大上心,只听那道士说了一大串,归根结底还是说他吉人自有天相,可逢凶化吉。
    那当然,九尾狐可是仙兽!
    姚之远那支签则要复杂一些,老道慢悠悠地说:“我观公子面相,是出自富贵人家,然而富贵不长,荣华殆尽,盛极必衰。”
    姚之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可是早探听到我二人身份?”谈昌出声询问。姚家可不就是盛极必衰!若是说探花郎吉人天相,也是说得通的。
    老道微笑,“清风观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贫道岂会一一打听?何况命数在天,早已书成,贫道也不过妄测天机罢了。”
    这话说的却有几分道理,至少比那寥寥几面之缘,还说什么能让景和帝看见亡妻的两任国师靠谱多了。谈昌细细思索,他与姚之远入观之后便没有交谈,的确不存在从二人话语中猜测出身份的可能。
    “道长所言,我的命数却是无可改变了吗?”姚之远双手合拢握住那根签,目光惴惴。
    谈昌似有所悟。他也许真是来测命的。
    “姚兄所言我可回答一二。”谈昌转向姚之远,“姚兄耳垂圆润,上停不够饱满,中停却隆而有肉,下停圆满、端正而厚重。说明你少年富贵,及长成却衰败,中年以后再次则福而寿。天宫开阔,有官禄命。”谈昌胡诌一通,扭过去问观主,“我所解可对?”
    观主微笑,“二位公子感情甚好。”
    姚之远被谈昌一通胡吹吹懵了。谈昌又趁机说道:“我还看出,你心中不信我——你现在便去将这清风观供奉的道尊一一拜过,心中疑惑自然可解。”
    姚之远将信将疑地看向观主,观主笑着说:“不失为一个法子。”
    姚之远当真起身离去。谈昌不由咋舌,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姚之远?是不是太好骗了?
    观主却没有那么多感悟,见他离去,才问道:“公子可有什么疑惑?”
    “却有一桩。”谈昌点头,“前任国师曾为清风观观主,观主应当与他是旧相识?”
    他不过一句话,那一直含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观主骤然变了脸色,眉毛垂下来,眼中含有厉色,声音不悦:“尊客提起此人,是什么意思?”
    “观主怎生这么大反应,原是家师曾向那道长求过一符,却不大灵验,我来问个究竟罢了。”谈昌信口胡言。那观主却叹惋:“造孽,当真是造孽,阳青子岂会什么道符!”
    他重重谈了几口气,看向谈昌的眼神也变成惋惜与歉意的。“敢问尊师如今何在?”
    “家师已故。”谈昌眼中的愤懑与苦涩,并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确深深记恨着前任国师,这位观主口中的阳青子。尽管没有实际的证据指向,但是谈先生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与李霖心里都有一杆秤。之所以闭口不言,不过是为了寻求证据,以便大白于天下罢了。
    观主念了几句道诀,起身走到面前。“师出同门,只能由我代他赔过了。”
    他一揖到地,顺势跪下。谈昌一愣过后,便伸手扶他。“你不是他,也不怪你,道长快起来吧。”
    观主脸上仍有羞愧之意,“阳青子曾为我师兄,我最知他,他哪里认真学过什么道术,不过是一点三脚猫功夫,再加上那番自吹自擂的本事,妄做了多年的观主,连这观中藏书,也只有他那弟子曾读过。”他再说不下去,眼中含泪,只得闭目长叹。
    大昭的国师竟是一个道术稀烂的寻常人,也不知景和帝听了这番话作何感想。
    若是从前的谈昌,兴许真的会动容,可是如今他先想到的却是这观主与前任国师有隙,应该能套出一些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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