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毓玠:“……”
    他忙抬头,冲太后笑了笑,他难过什么啊?他一点儿都不难过。
    太后:“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是什么?是明明心中悲痛欲绝面上却强颜欢笑啊,我可怜的孩子呜呜……”
    齐毓玠抽了抽嘴角,笑意霎时凝滞,他能怎么办?他真的很绝望啊。
    第12章
    “母后。”齐毓玠深吸了口气,“儿臣……”
    但这种私密性的事情还真是难以启齿,他薄唇翕合,那些个牵强的理由推挤在了嗓子眼儿,却实在吐不出来。
    “陛下,哀家懂。”见他这幅欲言又止眉间带愁的模样,太后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她用力拾了帕子揉眼睛,将苦楚都往肚子里咽,努力弯唇笑了笑。她知道皇帝是男人,毕竟她并非他生母,这种事关尊严的问题他怎么好意思承认呢?反倒是她,就这么明张旗鼓地捅了他血淋淋的伤疤。可她确实是着急坏了,生怕他日后吃亏,这才——
    “哀家知道陛下一向有主见,是哀家一时心切失了分寸,这趟急急过来没有别的事情,陛下万万别多想,哀家只是想告诉陛下,无论祸福,峦儿与哀家都会陪着陛下,所以别害怕,只要人好好儿的便什么都好。”
    齐毓玠颔首,眼神复杂地瞅着强颜欢笑的太后。
    他知道她心里确实这么想,只是却没表面上说的那般轻松。也是,若他没有子嗣,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不仅攸关社稷甚至攸关他自身……
    “母后。”齐毓玠不想再用些借口去敷衍,只笑了笑,“儿臣知道,您别担心,会好的。”
    “嗯。”太后附和着,却已经没办法从他的话里得到宽慰了,“哀家不耽误陛下处理政事,只是陛下切记别累着身子,夜里早些休息。”
    “是,儿臣遵命。”
    点点头,太后笑着最后看他一眼,摆驾回慈宁宫,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又偷偷卷帕子拭了拭眼角。
    齐毓玠将一切看在眼底,眸色染上一片愁,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抄手游廊,轻叹了声气。
    后头跟着他的太监们一听,不得了,个个打起了百倍精神,生怕一不小心招惹陛下发怒。
    李久是近身伺候的,昨晚的事情他了如指掌,除却他几个之外,眼下后宫里估计就钟粹宫和太后那儿得了消息,不过这些事早晚会走漏风声,到时只怕又会兴起闲言碎语。哎,他们做太监的能有什么盼头?尤其做到他这种程度,无非盼望主子另眼相待荣宠不衰,所以他也害怕陛下有问题啊,斜了眼前头陛下的下半身,李久一颗心怪惴惴不安的。
    却巧他目光刚瞥去,陛下就突然回眸看了他一眼,李久登时打了个激灵,却又见陛下轻飘飘地转了回去,一字未吐。可一去一来间,他早吓了一身冷汗……
    御书房。
    齐毓玠无心政务,卷了本游记靠在窗下榻上。
    春光明媚,偶尔一声蝉鸣悠长清脆,又有鸟儿从树梢飞过,激起一阵树叶簌簌响。
    他淡淡扫过一行手上卷册,抿了抿唇,将游记丢开,定定扫向窗外。
    日头渐下,终于又至黄昏。
    齐毓玠起身在御书房内走来走去,他这个心理障碍一日不除若真成了魔障怎么办?总是逃避也不是个法子,直接眼一闭豁出去得了。
    然而连着两夜,他都是下定了决心的,奈何……
    那三位如今一个病着,另两个他确实不想再走第二趟。齐毓玠撇了撇嘴角,他后宫里统共就五位妃嫔,除了三位,就只剩下丽妃与那个阴差阳错入宫的女人。这实在是个太艰难的抉择,丽妃他心理性排斥,那个——
    算了算了,去咸福宫罢了。
    齐毓玠苦着脸斜了李久一记,“摆驾咸福宫。”
    李久愣了愣,忙行礼称“是”,陛下肯去主动宠幸妃嫔他当然求之不得,只是心下却有些古怪,沉醉温柔乡这种事算美事吧?陛下怎么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又猜测陛下大抵真的有些不对劲,或许身体真有难言之隐?但先别慌,只要陛下肯不懈怠不放弃的一次又一次尝试,应该会成功的?
    齐毓玠扯了扯嘴角,懒得将他的腹诽放在地走出御书房。
    咸福宫内,丽妃正闷坐在寝殿折腾宫女们摘来的花。
    日日在这宫里她无聊得很,加上江贵嫔与元嫔二人得了宠幸好似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寻常都要来咸福宫与她一起赏花饮茶,可今日呢?
    越想越是生气,又觉委屈得很,从前在家都是爹娘兄长捧在手心里的,现在却孤孤单单没有依靠。
    她本是惜花人,可糟心之下,看着这些花儿便厌了,双手扯着花瓣扔在地上桌上,不知不觉,已铺了一地,枯枝花蕊则乱糟糟的堆积在中间。
    等到前头太监突然通报陛下摆驾到来时,丽妃整个人都慌了,手上残花倏地掉落在了裙摆上。她猛地起身,匆匆扫了眼寝殿,这才觉得可怕,地面红黄粉白一片,若只是花瓣倒也有些风情,可其中那些花枝却极为碍眼。
    她往前走出一步,想叫人来收拾,哪知她太过心急,加之长裙绊脚,她猛地在陛下踏进门槛时摔倒在了地上,手心割到了带刺的枝丫,顿时沁出了血珠。
    唐钰儿吓得花容失色,手心虽痛楚却不敢叫疼,又见陛下勾有龙纹的鞋面顿了顿,她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足足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的要撑着地面爬起来,可她真是倒霉,起身时又踩到了几支堆在一起的花枝,又重重扑在了地上。
    齐毓玠:“……”
    他站定在原地,看着两个宫女迅速上前将丽妃搀扶起来,觉得她这礼未免行得太实诚了些。
    “陛下,臣妾有罪,惊扰了圣驾。”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左相之女,唐钰儿虽有些性子,但在礼节方面是绝不肯出错叫人拿捏住把柄。此番虽丢脸死了,却知道要先请罪。
    扫了眼她沁着血的掌心,还有乱糟糟的裙摆,齐毓玠闻着满屋子的浓郁花香有些不舒适,不易察觉往后退了两步,淡淡朝身后道,“去宣个太医过来给丽妃瞧瞧。”
    “是,奴才遵命。”李久给后头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弯腰退下,快步出了殿。
    “臣妾谢陛下不怪罪之恩。”唐钰儿请了安,顾不得手心刺痛,她低眉站着一动不动,心中霎时跌入谷底,她知道,这次完了。
    李久杵在一侧,也在心底暗自摇头叹了声气,好机会就这么被丽妃娘娘白白糟蹋了,这满屋子的花瓣若遇到个有情趣的主子,只怕早荒唐得以花为床一夜风流,但他们陛下这自制力……三年守孝可不是白守的,没太经历过女儿美,自是刚正不屈。
    齐毓玠斜了眼李久,心想“就你一个太监懂得多”,他倒想打他脸留下,然而这花香实在杂乱得很,他都想打喷嚏,再忍不住,匆匆丢下了句“好好养伤”便出了咸福宫。
    天色已彻底昏暗,宫殿檐角下灯笼盏盏随微风轻轻摇曳。
    一行走在道上,李久打着灯笼,见陛下走得慢,仿佛有些萧索的意味,便试探着道,“陛下,再往前行百米,右转继续行数百米,便是景仁宫,那附近的老桑下观夜中半月湖极美,陛下可有心情去瞧瞧?”
    什么半月湖?
    齐毓玠挑眉,他就算看不透他心思也知道此话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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