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名叫李富强,是位普通商人,身材健硕,比周雄稍高一些,但与萨克顶相比,仍是矮了大半个头。
    与萨克顶互相抱拳行礼后,两人站定到各自位置稍作热身。击鼓声后,一炷新香燃起,淡淡的香雾中,两人弯腰分别将四个铁环套在臂弯上。
    比赛规则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最先放弃的一人败,反之为胜。
    观台下的乔亦柔与齐峦都有些如坐针毡,齐峦更为明显,平日宴席或者小聚,她一张嘴从不肯停下,而此时桌上的那些水果糕点小吃她却瞟都不曾瞟一次,一双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赛场,只偶尔焦切地转头朝乔亦柔沮丧道,“完了完了,小姐姐,这怎么办?”
    能怎么办?
    乔亦柔安静地望着高台,李富强坚持的时间甚至都没有周雄久,上场不一会儿,他就承受不住重量的落败,被几人搀扶下场。
    第三位上场的亦是如此。
    她知道,这并不能怨他们没有实力,事实上他们也都坚持到了自己所能坚持到的最后一步,只是对手太过强悍,本就不是同等水平,怎会有奇迹?
    麟国这场比试选统共只有五位选手,眼下就去了三名,看来这场比试确实没有任何悬念,难怪陛下昨晚会提前给太后说出那番话。
    耳畔隐约听到旒族人的开心大笑,乔亦柔眼皮一抬,就见旒王顿格列双手豪爽地搁在椅侧,笑容里的肆意猖狂真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她下意识厌恶地别过头,虽然他那儿子扎西未到场,可他们依旧令她看得很不爽!
    场上气氛窘迫而尴尬,当然,只有旒族人没有这种觉悟。
    狄族人连瓜都不吃了,怕惹得麟国陛下不悦,只闷声绷脸坐着,巴不得早些离开这个地方。
    半柱香后,稍作休息的萨克顶再度登场,而麟国的第四位打擂者郑临也上了台,郑临很年轻,是习武之人,身材匀称,外形俊朗,不若先前的参赛者那般魁梧。虽然他的上场给了众人视觉上美的享受,但依旧无法改变结局,他输了。
    旒王顿格列霎时胜券在握地起身朝齐毓玠拱手道,“哈哈哈,陛下,承让承让,看来是那两样圣物保佑着旒国,不肯轻易舍弃臣与臣的族民,所以才降幅于萨克顶身上。”
    齐毓玠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其实臣早已将天缕衣与流光盏带来,本应在举鼎时在众人面前展示这两样旒族圣物,但……”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虽未说完,但其中深意不言而喻,就是在暗示麟国连区区前几局都无法坚持到半柱香时间,更别提举鼎了,换言之,是在说他根本没有机会展示这两样圣物。顿格列完全不将下首一帮麟国百官们愤恨生气的眼神放在眼底,他挑了挑浓眉,表面虽恪守礼法,可语气里却糅杂了几分猖狂,“陛下,臣决定为接下来最后一位上场的麟国壮士助助兴,特地提前将天缕衣与流光盏揭开面纱,供大家观赏一二。”
    齐毓玠早已料到今日结局,眼下情绪颇为淡然。
    他颔首皮笑肉不笑道,“旒王有心了。”
    “谢陛下成全。”顿格列拍了拍手,两个旒族婢女在身后侍从的保护下并肩上场,托盘上红纱罩住所谓的天缕衣与流光盏。
    “揭开。”目视周围众人流露出或好奇或不屑的眼神,顿格列沉声喝道。
    字落的一瞬间,两面红纱同时被女人细腻白皙的手揭开,露出流光盏与天缕衣的真实面目……
    齐峦心性简单,此时正堵着气,故意扭头不去看场上的宝物。
    只是灿烂阳光下,那流光盏与天缕衣遽然散发出刺目耀眼的斑斓光芒,让人有一瞬间的无法直视。
    乔亦柔用手遮了遮眼睛,才抬眸瞧去。
    天缕衣极薄,是一套旒族风格的女式衣裙,上面镶嵌了许多薄薄的玉片与宝石,难得的是颜色极其丰富,那些五颜六色的玉片与珍奇宝石拼凑成了许多图腾,大抵都是象征着吉祥富饶等寓意。流光盏顾名思义,是一盏灯,但与天缕衣有异曲同工之妙,镂空灯壁由一整块上好的美玉雕琢而成,灯壁纹路异常复杂,与这样巧夺天工的手艺相比,灯壁里供奉的大颗夜明珠反而算不得珍贵……
    说实话,这两样东西在见惯珍奇之物的齐毓玠眼里算不上什么顶尖之物,但唬一唬大部分人,绝对够格。
    而且能被奉为圣物,除却本身的华丽与价值之外,自然也都有它们本身所寓意的故事与来历。
    明面上道了声“不错”,齐毓玠便不肯再多言。
    麟国文武百官们自然也都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洛阳城中近些年时兴的风格与从前迥异,牡丹华贵富美欣赏多了,眼下开始流行清莲的不妖不媚,讲究两袖清风高风亮节。虽然旒国那两样圣物老贵重的样子,但他们都不肯轻易流露出垂涎欣赏的模样,以免遭到其他人的鄙夷攻击……
    顿格列明明都做好了谦虚的准备,然而四下一片寂静,竟无任何赞叹称妙声。
    嫉妒,绝对是嫉妒。
    麟国人委实小气,一定是知道他们这场比试绝对胜不了,所以心中存了偏见与忌恨,实在是太小气了!
    还有缩手缩脚的小狄国,就知道捧着麟国,呵呵,如此没有上进心就一辈子屈居人下吧……
    乔亦柔突然有些想笑,她借饮茶的动作遮了遮面,心想旒王估计要气疯过去了吧?
    在她看来,那两样东西除却亮闪闪之外,根本没什么实用,旒王用这两样东西做彩头未免太过敷衍,就那身衣服谁敢穿出门?还有那灯,夜里摆在寝殿,岂不闪花了眼?
    场上静寂了须臾,齐毓玠打破沉默,既然早晚要迎来结局,还不如痛快些,他淡淡启唇道,“既然已经欣赏完旒国两样圣物,那比试继续开始。”
    顿格列尴尬站了半晌,然后咬牙切齿地拱手称“是”。
    心下却恨恨嘲讽道,很好,他们这帮麟国人不用再装了,他已经堪破他们的心思,不就是明知无法胜过萨克顶所以才摆出这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明白,他什么都明白,你们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齐毓玠:“……”
    每个人想什么都是自己的权利,自以为是想入非非也算。他别首,注视最后一位麟国选手走上高台。
    这位是民间一位屠户,名叫黄大牛,他浓眉大眼长相粗犷,右眼下天生一道青色胎记,身材壮实高大,居然在气势上与萨克顶能稍微打个平局。
    如之前所有的比试步骤一般,二人各拎起八十公斤的铜环作扎马步动作。
    以半柱香为期限,若二人都能撑过,则进入第二轮比试,期间若任何一方承受不住则结束比试。
    时间流逝,短短半柱香,却仿佛有一个时辰那般漫长。
    三分之一炷香过去时,不止乔亦柔,在场人们都惊呆了。一扫先前颓败沮丧之势,麟国百官们都自发站起身,叫好鼓劲声一浪压过一浪。
    乔亦柔定定望着桌上一点点掉落的香灰,期盼黄大牛能撑住最后片刻,他脸上汗渍滚滚,但站得仍旧比较稳。
    终于,半柱香时间到了,平局。
    沸腾声顿时回荡在半空,连齐峦都跳起来大喊“厉害”,乔亦柔松了口气,余光却瞥见坐在上座的齐毓玠面色平和,他眼底虽有欣赏的笑意,却并不浓厚。不知怎么,她激动的心情霎时就平复下来,是啊,纵然值得高兴,但接下来的比试更为艰巨,他早已知道今日没人能赢过萨克顶,他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因体力消耗太大,休憩一个时辰之后,第二轮比试开始。
    这次不是耐力战,双方只要可以用手臂各举起四个铜环站起,就可进行最后的举鼎比试。
    萨克顶连麒麟鼎都能举起,四个铜环自然难不倒他,但对于黄大牛来说,却是个大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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