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子里只剩下许青珩、迎春两个,许青珩替贾琏理了理衣裳,笑说道:“吓死人了,一日里就有三家不好,饶是不相干的人,也吓了一跳。”忽地望见门外妙玉探头,便引贾琏去看。
    贾琏扭头,见是妙玉提着个颜色素净的大大包裹自己艰难地打了帘子进来,就说道:“你要告辞么?跟奶奶说一声,雇了车就走吧。”
    妙玉尴尬地进退两难。
    许青珩推了推贾琏,笑道:“她的婆子丫鬟都留在周家,你叫她向哪里去?”又问妙玉,“是什么事?”
    妙玉提着包袱上前来说道:“我这有些茶碗,也值一些银钱,还请琏二爷替我交给石公子,缮国公府不好了,有些银钱打点人,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贾琏依稀记得妙玉有些名字古里古怪的茶具,见她主动拿出,就令小丫头靛儿拿出去叫赵天梁转交给石光珠。
    靛儿答应着,就接了包袱提着出去。赵天梁才从客栈回来,拿了包袱,就又向客栈赶去,到了那客栈房中,望见石光珠醒来后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便对他说道:“亏得人家仙姑仁义,你瞧,你出了事,人家就急赶着叫人送了东西来。”拿着包袱就要给石光珠看。
    石光珠偏生不去接。
    赵天梁看他面如死灰的样,就解开包袱给他瞧,本当是金银细软,谁知是些茶盅茶碗,也不识货,就说道:“这些要当,也能当下一二百两。”
    石光珠豁地从床上站起来,也不看里头,就扯着包袱将那些茶盅茶碗往地上摔,边摔边冷笑说:“她这是要看我笑话呢!她这是在荣国府里穿金戴银,拿着二百两来砸我的脸呢!”
    只听见叮当几声,包袱里那些或是碧玉所制、或是葫芦雕琢的茶具便都碎在地上。
    赵天梁口中连连说可惜,心想石光珠勾搭妙玉时定然是温文尔雅的,如今这副模样,慢说妙玉,就连贾母院子里的傻大姐也瞧不上,又见锦衣卫来捉拿石光珠,就避让在一旁。
    那锦衣卫却是随着西宁郡王来的,西宁郡王进来后,望见一地碎片,一边令人捆了石光珠,一边俯身去捡地上碎片,恰望见晋王恺珍玩几个字,就错愕地说道:“莫非怕朝廷将这些抄去,你便将它碎了?可恨可恨,实在该将你罪加一等。”
    石光珠因要请西宁郡王求情,就忙说道:“王爷为何这样说?”
    “难道你不知此物价值连城?”
    石 光珠两耳发聩,张口结舌,万万没想到寄人篱下的妙玉竟然藏了这么些好东西,见西宁郡王似乎十分欣赏那些,又见不得妙玉被贾琏据为己有,更想着倘若妙玉随了 西宁郡王,兴许她吹一吹枕边风,西宁郡王便饶恕了他们石家,于是忙对西宁郡王说道:“王爷,这些是个很懂得茶道的女子,见我家不好,便送来的。”
    “既然是人家送来,你为何又碎了它?”西宁郡王冷笑道。
    石光珠忙说道:“并非有意要碎的,王爷,我虽不好,但那女子实在是有情有义,还请王爷替我去荣国府探望探望她。她是带发修行的道姑,王爷若是能将她接进西宁王府,就是她的造化了。王爷不知,那女子恍若红梅花一样,虽看着冷淡,但内里……”
    “行 了。”西宁郡王握着碎片,已经猜着是一件遇人不淑的情事了,先令人仔细地绕开碎片,随后仔细地将碎片捡到包袱中,这才令人将石光珠拉出去,到了外头,令锦 衣卫将石光珠送到缮国公府关押起来,带着碎片走在街上,一时想着去会一会那女子,就忘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锦衣卫就上了宁荣大街。
    谁知还没到荣国府门前,先有那胆小怕事的,就在贾政那东边花园子里吆喝道:“去缮国公家抄家的西宁郡王带着锦衣卫过来了!”
    这 一声后,就见东边花园子里鸡飞狗跳起来,贾政吓得茶水泼在衣襟上,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周姨娘房门;王夫人慌慌忙忙地领着湘云藏东西,昔日不敢叫湘云看见的金 银细软,全不管不顾地拿了出来,又叫了元春、抱琴帮忙,将那些金银细软,都拿出来往地里头埋;贾环望见家里乱成一团,又慌张又窃喜,暗道就抄了他们,只剩 下他这五皇子小舅子才好。若将贾琏抄了,荣国府就归他了。
    于是贾环记挂着贾琏给他的那巴掌,也不藏东西,见元春生的豆儿挡了他的 路,丫鬟奶娘又吓得不知向哪里去了,想着元春那般待他不如吓唬吓唬她,于是就提着豆儿倒着栽在水缸里,然后急赶着向外跑去,在自家黑油大门外撞见西宁郡王 的车马,就豁出去横在路中间跪着,慷慨地说道:“王爷,快去抄我们家吧,我们太太正忙着往地里埋东西呢。”
    西宁郡王正遐思有那样器具的女子当是何等风华,见马前忽然冒出一形容猥琐之人,便愣住,“你是何人?”
    “王爷,我是五皇子的小舅子贾环。王爷,我们家那些事,我都知道,王爷要找人作证,只管叫我来说就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西宁郡王头回子知道五皇子的小舅子姓贾,又望见一道黑油大门内,一个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出来,就指着地上贾环问他:“这是五皇子的小舅子?”
    贾政紧紧地抿着嘴,惶恐地说道:“小儿无知,胡言乱语,王爷别放在心上。”
    贾环忙说道:“王爷,这是我们家老爷,就是他一直装糊涂,任凭我们家太太胡作非为!”
    贾 政气极,看在西宁郡王面上并未动弹,许久,又见贾环张着嘴要将王夫人做下的事说出,便快步上前,扬手就给他一巴掌,骂道:“混账东西,胡沁什么?”又惶恐 地问西宁郡王:“王爷要向西边宣旨吗?实不相瞒,我们与西边荣禧堂分家已久,我虽是叔父,但对那边的事,一无所知。倘若琏儿犯下什么事来,王爷只管秉公执 法。”
    西宁郡王哑然失笑,暗道这父子二人竟是一脉相承,于是说道:“并不是来宣旨的,不过恰有些事,要来荣国府说一说。”
    贾政深吸了一口气。
    贾环愣愣地跪在地上,暗道既然主上冷厉风行地抄了缮国公府、修国公府、治国公府,怎不将荣国公府也一并抄了?这样谁也没他这五皇子小舅子身份高。
    “虽是如此,但我奉劝政老爷一句,你这儿子,实在是个祸根,趁早撵出去吧——不然,五皇子出府,得知有那么一个小舅子,不知要如何看待政老爷呢。”
    贾政哆嗦着嘴,嘴上答应下来,心里却舍不得。
    正恭送西宁郡王向西边去,忽然听见府中一声哀嚎,随后就听见元春悲戚地喊:“豆儿!”
    正不知出了什么事,就见元春抱着浑身是水的孩子疯疯癫癫地跑出来。
    “怎么上大街上了?”贾政才斥责一声,忙要遮住元春头脸,就见那孩子歪着脑袋。
    “你干了什么?你这该死的东西!”元春跑过来,就向贾环脸上抓去。
    贾环忙向一旁躲闪。
    “老爷,他害了豆儿!”元春哭道。
    贾政向后踉跄一步,见外孙果然面无生气,抬手就向贾环脸上扇去。
    “不是我,你们都冤枉我!”贾环心道怎么就不是抄家呢?
    “快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贾政望见秦显过来,就哆嗦着用手指向贾环。
    “我的豆儿!”元春顾不得体面,坐在大街上哭了起来。
    “打,狠狠地打!”贾政忙要去扶元春起来。
    元春推开贾政,指着贾环说:“老爷肯不肯将这东西送官?”
    “不是我,都冤枉我!”贾环心虚地叠声说。
    “三爷,都瞧见你抱着豆哥儿在水缸边呢。”秦显忙说道。
    贾环心虚地偷偷看贾政,嘟嚷道:“谁叫他的奶娘不看好呢?”
    贾政望见西宁郡王还在不远处看,攥着拳头,咬牙说道:“打,打不死,就开祠堂将他撵出去!”
    元春见贾政到底不舍得将贾环送官,于是搂着孩子就又嚎啕大哭起来。
    此 时荣国府内早已知道西宁郡王来,于是贾琏就站在门外等着,这会子看贾政家不对,也带了人赶过去,见孩子抱在元春怀里不许人瞧,便要出手相助也没法子,须臾 听见那孩子轻轻地咳嗽两声后元春又疯疯癫癫地笑起来,看并没出大事,就令人将元春搀扶回院子里,又令贾政带着贾环进他们家门说话,随后又向西宁郡王走去, 待他下了马,便说声失礼,又看他提着妙玉的包袱,就问道:“莫非不许人传递东西?”
    西宁郡王笑道:“自然是不能传东西的,但我们还没抓到石光珠,这杯子竟已经被他摔碎了。”
    “实在是有眼无珠。”贾琏连连说可惜。
    西宁郡王笑道:“不但如此,那石光珠还拿着话引着我来见那女子。”贾琏暗道什么样的人西宁郡王没见过,为何石光珠说了几句话,就能将他引来,于是思忖道:“莫非王爷……虽那女子是出家人,但……”
    “你想差了,你道能有这些茶具的人,会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西宁郡王抖了抖碎片。
    贾琏听那哗哗声,吃惊地说道:“难道这些不是假的?”亏得他还以为妙玉那些都是假古董呢。
    西宁郡王笑道:“你大抵不好茶道,因此不知情。”
    “不知好茶道的,又是哪家?”贾琏笑问。
    西宁郡王几不可闻地说道:“我问你,你可知道江南甄家接驾的事?”
    “难道是……”贾琏倒抽一口气,心道莫非石光珠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错过了大湖明畔的夏紫薇?
    “正是宫里那位,我之所以这般说,是因那杏犀盂乃是我家老王爷献给太上皇的,太上皇南下时带在船上,回来时便没这样东西了。”西宁郡王说道。
    贾琏蹙眉道:“这又说不通,若是金枝玉叶,怎地肯叫她一个人出了周家,幽居在水月庵呢?”忽然想起太上皇送他的茶碗,心想那么多年了,不管送男人还是送女人,太上皇总爱送茶碗给人家。
    西宁郡王推敲着,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为何,只是素日里与贾琏来往不多,见他看,也只是笑而不语。
    “王爷不肯指点贾琏么?那金枝玉叶为人很是冷淡讨厌,家里正说等她伤势好了送她出去呢。”
    西宁郡王笑说道:“不是不肯说,只是怕将你牵扯在其中。”见前头已经露了话锋,不得已,就又悄声说道:“怕是有宫里太妃要除去她呢,昔日太上皇南巡身边带着一位老太妃,在老太妃眼皮子底下勾搭太上皇,也难怪她们家不敢留下那女儿,要将她送到庵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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