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沉的话令众人深思。
    确实如此,再有他们先前便怀疑这女子的目的可能不是简单的寻仇,结合寒山古道的事将近,很有可能是要挑起更大的矛盾,比如说是朝廷与江湖的,再比如说是朝廷与关中之间的。
    这一夜,温沉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窗外忽然响起沙沙声。
    温沉知道,那是黄鹂的竹叶曲,大约是给他解闷逗趣的。
    在京城的时候,他就见识过这位黄姑娘的多才多艺了。
    这声音很寂静,一点都不像黄鹂那样吵闹。
    温沉不禁心思平静了一些,脸色也好多了。
    他披了一件衣裳,正准备出门,忽然顿住,想了想还是把衣裳全部穿好再出去吧。
    打开门,黄鹂正在前方的亭子里托着下巴吹着竹叶,微微仰头看向天上一轮洁净皎月,长长的碎发落在脸颊,平添几分温柔。
    此时的黄鹂安宁又静美,像是今天清晨在春园路看到的一从桃花。
    温沉莫名其妙地没有出声,就这样看着她,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满的波澜涟漪,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公子怎么起来了?”
    黄鹂吹完一曲,扔了竹叶,回头一看却见淹在黑夜中的温沉,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小碎步快跑到他身侧,还是那般熟悉的欢喜模样,“该不会是被我吵醒的吧?”
    温沉咳了一声,回过神来,“没什么,心里有事睡不着而已,所以就出来转转。”
    黄鹂见他衣裳穿得整整齐齐,便也没有怀疑,“哦”了一声,然后自然而然地揽着温沉,“公子,正好我也睡不着,咱们就一起走走呗?”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女子明丽的笑容中竟然有了一丝忧郁。
    忧郁?
    这个词怎么看跟黄鹂都不添边。
    温沉愣怔时候,已经被黄鹂拉着走了,“公子是不是还想着连牧那件事啊?”
    “嗯。”
    温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
    黄鹂得意地笑,“公子你看,咱们现在多有默契!我就知道你在想这个。”
    温沉看了她一眼,“那你呢?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我?”
    黄鹂歪了歪脑袋,“我也睡不着啊。”
    “是吗?”
    温沉不太相信。
    黄鹂抿了抿唇,无奈地抓着温沉的手臂,“好吧,其实是这样的,我想我小妹妹了。今天去见过那客栈的小女孩,我就想起了我妹妹,她们长得挺像的,不然我也不会想起来。”
    温沉愣住了,蹙眉,“你有妹妹?”
    黄鹂叹了一声,跟温沉聊起自己往事,“有,不过后来被淹死了,我的父母也被贼寇也杀了,我算是死里逃生。”
    “你,你看开点……”
    温沉顿了顿,欲言又止,他本就不会安慰别人,手足无措,眼神都不太自在。
    “今天刚好是触及往事,想起了而已。”
    黄鹂只是淡淡地提及,并不多上心,语气也很自然,“后来我被鹿鸣酒庄的人救了,当了酒庄弟子,后来老爷子收我做干女儿,再然后我就混成了关中大小姐。”
    温沉支支吾吾,“没事了就好。”
    黄鹂朝他一笑,“人生本就是有失有得嘛,没有必要耿耿于怀。我只希望每天有吃有喝有玩,每天能畅快开心就好了。”
    很简单,却又很困难的愿望。
    温沉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句话,那也是黄鹂说的——烟火一生,快活便是。
    他不禁百感交集,原来这个看似天真无忧的姑娘其实内心也有过崩溃与绝望,只是将那些情感全部吞噬,转化为期冀与潇洒,以及对生活的热爱。
    “公子,想什么呢?”
    黄鹂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都快灵魂出窍了感觉。是不是在想哪个绝代佳人?不妨也说给我听听呗。”
    温沉尴尬地咳了一声,摇头绷着脸,“没什么。”
    黄鹂没有再继续谈及自己的身世,而是打了个哈欠,看向天上的明月,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抬手挡住月亮,却还是有月光倾泻,“真好看啊,日出日落,月盈月亏,千古以来,从未变过。”
    “嗯……”
    温沉的目光随着看向明月,渐渐失神。
    也不知是为这皎皎明月,还是为那余光中黄鹂的笑颜。
    次日清晨,露水沾花,时光格外清明。
    黄鹂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出门,抓了抓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被那强烈的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疼,但却贪恋这温暖不肯离去。
    正巧,这时候隔壁门也打开了。
    温沉还是来时的一身玄衣,身段挺拔,贵气中又有些江湖儿郎的放纵不羁。
    黄鹂眼睛亮极了,扒拉了下头发,“公子,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温沉见她这样子,跟以前没什么区别,顿时更加心思复杂,不过他也没有表露出来,“挺好的。”
    黄鹂嫣然而笑,“走吧,咱们去吃饭,吃完饭出去看看情况如何了。”
    小金早就做好了饭菜,在等他们。
    人都到齐,开始吃饭。
    小金抢了一个最大的的包子,埋怨着,“不是你们说那紫花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问了一圈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刚好昨天鹿鸣酒庄那边来信,也说没有线索。”
    “这么神秘?”
    黄鹂打了一下小金的筷子,抢了盘子里的一块竹笋,夹给了温沉,“稀奇啊,这玩意是皇宫中又是从哪里搞到的?”
    温沉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将那竹笋夹出去,“如此就只好再等等祁莺那边了。”
    这难找又离奇的花,在连牧的死和即将到来的罗蝉司工部的事情面前,自然是不太紧急。
    大不了就回去将姜鹤抓出来,严刑逼问出那紫花到底是什么东西,虽然粗,暴,而且从皇宫中抓人有些困难,但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我昨天晚上又想了许久。”
    青忧小口喝着粥,“你们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她跟我并没什么仇怨,或许也没有见过我,只是知道我的名字,恰好我又刚好出现。我在边城遇到的她,追到关中来,落入她的陷阱。或许是精心布置的陷阱,但是我的出现,并不足以破坏她的计划,反而能引导别人不去怀疑更可能的人。”
    温沉颔首,“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你的话,还能挑起关中和江南的矛盾。”
    黄鹂咬了口包子,“所以问题是,那个人为什么会认识青忧姐姐?”
    这个问题是关键,如果解开了,或许大概也能有点想头绪了。
    青忧的师傅没死之前,她一直是跟着师傅做事的,除了桓誉、付水南、云谦和他以外,知道她的名字的人不多。
    对方既然能够准确说出青忧的名字,要么是认识,有点渊源,但是以青忧的身世来看,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么就是……
    对方是收集情报的高手。
    能认出青忧,也说明了对方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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