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的确是黄鹂这个人能说出来的话。
    春日入夜后,桓誉约了温沉在院子里喝酒。
    桓誉扔了酒坛子给他,“我都听青忧了,那个叫黄鹂的似乎挺能缠着你,挺喜欢你,而且你也好像对她挺容忍。这可不像是绮玉山庄少庄主的性格啊?”
    温沉略显不自在,拔开了木塞,冷着张脸,“青忧不知道,我这一路从京城到关中,早就被她烦死了,已经习以为常了。”
    桓誉挑眉,看破不说破,“行吧。”
    “你什么意思?”
    温沉稍微有些敏感,“有什么话就说!”
    桓誉面无表情,反问,“你确定?”
    温沉不知怎地气势就虚了,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摆摆手,“算了,说正事吧。丹陵城有鹿鸣酒庄的人,散播江寒之死与尤南关系的事情就交给黄鹂了。但这件事只能是应对罗蝉司的,连牧的死,总得有个说法吧。”
    “方法也不是没有。”
    桓誉喝了口酒,“既然在罗蝉司发现了那红衣女子,那就去把这个人抓来,送交官府。”
    温沉顿时无语,“你怎么跟黄鹂小金一样?罗蝉司这次来关中,基本上出动了大部分的精锐,而且丹陵城驿馆就这么大,若是被发现了,我们恐怕逃都没地方逃。”
    桓誉摇了摇头,“怕什么。”
    “我不是怕……”
    温沉顿了顿,垂着脑袋叹了一声,“我只是再担心会发生林言松的悲剧。”
    桓誉觉得入口的酒微苦,他眼眸漆黑,“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就算林言松提前知道自己那样做会死,但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那样做的,他从来都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不是吗?”
    温沉没有说话,看起来纠结又为难。
    桓誉也没有催促他,就一直静静地喝着酒,仰头看明月。
    半晌后,温沉摔了酒坛子,蕴藏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走吧,去把那人给抓来。你说得对,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也只能这样做。”
    桓誉将酒坛子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也摔了,抱剑起身,眼中含了些许笑意,“那就走吧。”
    看着两道芝兰玉树般的身影如风般掠过,融入无边的夜色之中,竹丛后面的黄鹂不禁心生感慨,“真是俊秀江湖少年郎啊,上天下地,意气风发。”
    感慨了没多久,她走出竹丛,蹲在地上看了看自己家那破碎了的两坛子酒,啧啧摇头,“就是太浪费了,这酒可是鹿鸣酒庄的招牌酒,五十两一坛呢。不过刚才公子摔酒的样子好帅啊……咳咳。”
    花痴一会,黄鹂恢复正常,折了一片竹叶,放在口中轻轻吹出沙沙簌簌的声音,悠远又宁静,仿佛自远处天边而来。
    这个声音传到院子外的街道角落,蹲守的泼皮无赖、房门紧锁的住户、还开门营业的店铺主人等等都打起精神来,暗中戒备,抄起了家伙。
    驿馆。
    符燃吃完夜宵准备回屋,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哈欠,旁若无人。
    忽然前面冷不丁地出现一个人,表情还如此阴沉,他吓了一跳,哈欠差点没收回来。
    符燃拍了拍心口,有些无奈,“尤大人,您也半夜三更的杵这干嘛呢?”
    “你又在做什么?”
    尤南盯着他,声音格外冷漠。
    符燃叹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包好的鸡腿,忍痛割爱,“这可是我私藏的,还热乎着呢。”
    尤南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肚子饿得睡不着觉,所以就去厨房找点吃的,不过那儿压根也没什么好吃的,所以我就生点柴火自己弄了些吃的。”
    符燃闻着那鸡腿的香味,又觉得肚子饿了,眼巴巴地看着,咽了口口水,“那个尤大人,您这要是不吃的话,我就……”
    尤南眉头皱得更深,“你就是去厨房做饭吃的?”
    “对啊。”
    符燃心不在焉的,一直瞅着那鸡腿,慢慢地将鸡腿往自己这边收回,“这不饿了吗,没办法,大人见笑了,让大人担心了,大人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屋了。”
    “等会。”
    尤南冷冷地扫视他一眼,将那包好的鸡腿夺过去,“现在回去。”
    符燃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了,眼睁睁地看着尤南将自己那鸡腿带走,欲哭无泪,然而却敢怒不敢言,还得赔笑,“是,属下这就回去。”
    回屋后,符燃不安分地坐在桌子旁倒了盏茶,手指有节律地敲着桌面,过了一会后,他瞥了一眼窗外,只见黑影不见后,他才如释重负,将藏在兜里的另一包鸡腿拿了出来,深深地嗅了嗅那味道,食欲大开。
    “回大人,我们检查过了厨房,他确实在做饭,也没什么可疑的。之后符燃也确实在自己屋中。”
    尤南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中的那个鸡腿,丝毫不为那香味所动,“这个呢?”
    “也检查过了,没有毒。”
    闻言,尤南的眼眸更加深沉,有些难以置信,“他真的是在做饭?”
    转念一想,符燃此人灵活反叛,不按套路出牌,极其难以让他抓住把柄。
    越是反常的事情,倒越是没有问题。
    尤南捏紧了拳头,意识到自己又是无功而返,不禁恼火,看向那鸡腿,则跟看死人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他吩咐,“将这个喂给狗吃。”
    “喂狗?可是……是!”
    手下诧异,但触及尤南的眼神时,立马噤若寒蝉。
    朱棋坐在屋顶上吃着桃花蜜条,双腿交叉,姿势十分随意悠闲。
    她往下看了一眼,驿馆的狗啃着鸡腿,她看了看自己手里吃的,大感悲凉,“哎,真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说着,她咬着桃花蜜条,咬得牙疼,心里嘀咕着明天一定要找那家店铺要说理,好好的东西弄得这么硬做什么,啃都不好啃。
    一阵沙沙的吹叶声,天上明月高悬。
    两道玄衣身影随风出现,如修竹般雅致。
    朱棋垂眸,居高临下,不由地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丢了桃花蜜条,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傲慢,“阁下可是在找我吗?这驿馆到底是怎么看守的,两个明晃晃的大活人都给放进来了。”
    温沉和桓誉轻功跳上屋顶。
    “是你杀了连牧。”
    温沉直接用的陈述语气,笃定就是她,“也是你嫁祸给青忧的。”
    朱棋抬眉,“二位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胡说哦。”
    桓誉淡声说,“你杀人嫁祸的手段都极其干净利落,很厉害,尸体和现,场处理得很干净,堪称天衣无缝。”
    “所以呢?”
    朱棋耸了耸肩,打量着对方,“需要我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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