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每逢阴雪天气侯爷便总是要这样咳嗽的,看过了多少有名的大夫总是不见好。若长此以往,可怎么是好?
    眼见淳于祈还是咳嗽,且还咳的越来越厉害,长青赶忙的走到桌旁,打开了保温桶,提了里面放着的紫砂茶壶出来倒了一杯温热的水,走过来双手递给了淳于祈。
    淳于祈伸手接过,喝了两口茶水,那咳嗽这才慢慢的止住了。
    他将手里的茶杯递给长青,长青伸手接过了,又看了看他的脸色。
    前两年淳于德上了一封章奏给皇上,将自己永欢侯的爵位传给了淳于祈。而去年,李惟元升任了左相,淳于祈也升任了右相,只是两个人势如水火,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而今儿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那李惟元碰着淳于祈的时候忽然发难,淳于祈又没有防备,差些儿就被他给绕了进去,结果气的咳嗽较往日更厉害了。
    长青想到这里,就小心翼翼的说道:“侯爷,那个李惟元,您理会他做什么呢?犯不着为他生气,还是保重您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但其实长青心里也明白,说到底,李惟元和自家侯爷闹成这样,还是为了李姑娘的死。但李姑娘都已经死了七年了,早被李惟元烧成了一捧飞灰了,他们两个人又何必要为了一个死人置气呢?
    “你不懂,”淳于祈却是低低的叹道,“我和李惟元之间,命该如此。”
    固然是为了李令婉,但他和李惟元之间这样一辈子敌对又何尝不是早就被设定好的命运?而设定这个命运的人偏偏又是她......
    淳于祈紧紧的捏着手心。
    这样的事纵然是他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荒谬的,但却又不得不信。
    这些年他也试图过去找大觉法师问一问这事,但很可惜,李惟元早就遣人将大觉法师护的紧紧的,等闲人是再见不到大觉法师的。他又翻来覆去的将李令婉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来想,越想他便越相信了这事。
    李令婉对他的喜好真的是清晰的让人可怕。而且那时候她临死的时候还那样郑重的求他,让他往后能饶李惟元一命,显而易见她心中是晓得李惟元往后的结局的,不然她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那个设定了他和李惟元出来的人,她离开已经足足有七年了。
    淳于祈抬头看着窗外翠竹叶面上的积雪,怔怔的想着,那个时候大觉法师说有法子让她再回来的,但现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七年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她到底还会不会再回来?会不会等他满头白发,行将就木的时候,都再不能看到她一眼呢?
    想到这里,淳于祈不由的就觉得心中大恸,紧接着又是一阵闷声大咳。
    一夜咳嗽之声不断。等到次日他起来开门的时候,发现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来。
    第114章 忐忑不安
    林菀正坐在桌旁, 低着头,右手的食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来回滑动着。
    再如何她心中始终都是放不下李惟元的,总是想要知道他这七年来到底过得好不好。虽然她是没法子轻易出去,但也是能指使旁人去打听的。
    她就给了青竹一副赤金的灯笼耳坠子,让她去悄悄的打听一番有关李惟元的事, 最好是越详细越好。
    李惟元是当朝左相,这样年纪轻轻的左相, 满京城里谁会不晓得?青竹不过打听得两日,就回来绘声绘色的同她说起了这位左相行事是如何的阴狠。又说纵然如此,但这位左相相貌生的当真是出色, 文学也好,当年殿试的时候可是皇上钦点的头名状元呢,所以这京城里许多的世家闺秀都想嫁他。礼部赵侍郎的女儿, 名叫做什么赵淑宁的,听说是七年前对左相一见钟情, 赵侍郎遣人去李府说亲事, 被左相给当场拒绝了, 但赵姑娘就是不死心, 还放话说这辈子除却李惟元她是谁都不嫁的。所以她这一等,就是七年。
    赵淑宁啊,林菀对她还是很有印象的。当年老太太七十大寿的时候,这个赵淑宁是跟着她母亲一块儿来给老太太贺寿的,寿宴上赵夫人便露了想结亲的意思出来,为着这事她当时还吃了醋, 同李惟元闹腾了一番,结果就是被李惟元给压着好生的亲吻了一番。
    想到当日的情境,林菀止不住的就觉得有些面红心跳起来。
    “那这位左相,他现如今可成亲了?”林菀的声音低低的。
    她心中很忐忑。怕听到李惟元成亲了,一想到他会那样亲吻另外一个女子,她就会觉得心里又酸又痛,忍不住的就想落泪。可他若没有成亲,这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该是如何的孤寂?
    青竹摇头:“奴婢听说他没有成亲,而且奴婢还听说他不近女色,都有人私下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呢。因为有人给他送美人,他是一个都不收的。”
    李惟元如何会有隐疾呢?后来的那一段时间她是同他夜夜同榻而眠的,虽然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做到最后的那一步,但哪一夜他不要变着花样的同她做一些羞耻的事?她那个时候还要埋怨他在那些事上精力太好了呢,而他听了,只是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声闷笑,随后又张口在她的脖颈间亲昵的吮吸着。
    想到那些事,林菀面上简直就是滚烫一片了,胸中里的一颗心更是跳的如同要跳出嗓子。
    她垂了头,不教青竹看见她面上的娇羞之色,不过心中却还是隐隐有着欣喜的。
    李惟元这七年都没有成亲,而且都没有同其他任何女子亲近,是不是他心中还是有她呢?而且还只念着她一个人?可那个时候她马甲掉了之后他又那样的愤怒,还说那样的话……
    林菀想了想,就抬头问青竹:“有关左相家人的事,你可探听到什么消息?我听说他原有个四妹,他极是疼惜她。”
    “这事奴婢也听说了。”青竹忙道,“您说的这位李姑娘,可了不得呢。听说她原还是咱们表少爷亲自上门求娶的呢,眼看就要成亲了,可后来不晓得怎么就死了。不过姑娘您说左相疼惜他这个四妹奴婢却是不认可的,奴婢可是听说了,这位李姑娘死了之后,这位左相可是一把火把她的尸首给烧了呢。论起来毕竟是堂兄妹,两个人之间再如何的有深仇大恨,就值得将这位李姑娘烧成了一捧飞灰?可不是让这位李姑娘转世投胎都不能够的?倒是咱们表少爷,听说当年为着这事,前去抢夺李姑娘的骨灰,险些不曾和他打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抢到一星半点。就为着这,听说咱们表少爷和那位左相总是不对付,彼此之间就跟结了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谁都容不下谁呢。”
    林菀总没听见青竹后来说的那些话。她只是在想着,李惟元竟然烧了李令婉的尸首?!
    需知这个时候大家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人死了就要入土为安的,挫骨扬灰这样的事,也就只有彼此之间有深仇大恨才会做得出来,而李惟元竟然烧了她的尸首,想必是他心中恨毒了她吧?
    他果然,果然还是恨她的。
    林菀想到这里,不由的就觉得黯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也不想再问了。
    青竹此时却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姑娘,您打听这位左相大人的事做什么?”
    这几日她倒是隐隐觉得林菀就是她们家姑娘了,因为旁的不说,她竟然是对她们家姑娘的事知道的很清楚呢,甚至连老爷和夫人的一些事她都能说得上来。青竹都在想,许是那日真的不晓得是什么人暗地的换了她们家姑娘身上的穿着打扮,不然如何能有这样巧的事?一样的相貌,左臂上一样的疤,还有对她们赵家的事都这样的熟悉?这就是他们家的姑娘。
    林菀听她这样问,便含含糊糊的说着:“我是听说那位李姑娘曾经同表哥有婚约的。”
    青竹一听,就露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出来。
    她晓得姑娘心中是对表少爷有情的,必然是来了京之后听说表少爷曾经同那位李姑娘有过婚约,心中气不忿,所以这才让她去探听李家的那些事。
    想到这里,她就安慰着:“姑娘您也不必在意这事。说到底,那位李姑娘都已经死了七年的了,就算表少爷心中再有她,但您往后可是日日同表少爷在一起的。您长的既好看,又有亲戚的这一层情分在,时日长了,还愁表少爷不会心中有您?”
    林菀听了,微扯了扯唇角。
    她不想再同青竹解释什么,也不想青竹再问她什么,就叮嘱她这事不要告知旁人,随后就说自己乏了,要歇息一会,让她出去了。
    等青竹一走,她便呆呆的坐在桌旁。
    这几日她原是想着要去找李惟元的。她心中想着,那个时候李惟元一早就晓得她不是真的李令婉,还说不在意她到底是什么人,他都会一如既往的爱她,但现在,他都这样的恨她了,甚至都将李令婉的尸首烧成了一捧飞灰了,她还要怎么去找他呢?见着他,让他想起当年的事来,再伤心一次吗?
    林菀越想就越觉得心中难过,止不住的就趴在桌上哽咽着。
    转眼已是小年,天气越发的冷了,镇日不是雨就是雪,那湿冷的感觉简直就像侵入了骨子中一样,挥之不去。
    李令婉正恹恹的坐在临窗大炕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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