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快起来!立威棍只有十棍,一般人还是受得住的,祖宗怎会把家里的子弟打坏!”
    婆子便听了赵承义的话,上前去拉窦氏,窦氏的母性发作了,挣扎着要去护长宁。哭得瘫软在地,发髻都全散了,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两个姐姐也跟着哭,她们也被人拦着。只见那棍子又挥下来了!
    赵玉婵张大嘴,半句话不能说。顾嬷嬷说的没有错……就是一棍她也不能承受的!“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赵玉婵喃喃地说着,只见旁边的二姐赵玉如回过头看她。
    赵玉如想起弟弟说过会护着她,她没有生儿子,说不定后半辈子都只能依靠弟弟,弟弟还说了要照顾她的。心里生起一股锥心的疼,冷冰冰地看着赵玉婵。
    赵玉婵从来没有见到过温驯的二姐涨红了眼,一副立刻就要打她的样子。
    “二姐,你怎么了,我是你妹妹啊!”赵玉婵突然觉得似乎自己被所有人讨厌了,不甘地重复,“我是你的妹妹呀!”
    她看窦氏,谁知窦氏也没有看她,根本没有理她。
    赵长宁听得到周围的动静。其实她觉得自己还好的啊,她没有大碍。但是家里的女眷哭得好像她立刻就要断气了一样,怎么就哭成这样了。九棒已过,赵长宁在心里默数着。等过了那第十棒……等过了第十棒,然后就没有了,就不会再疼了。
    只是那第十棒迟迟没有下来,似乎棒猛地挥到一半,却突然被冒出来的人捏住,那人沉声地说:“住手,不能再打了。”
    众人哗然,他怎么出来了?
    第25章
    赵长宁意识不清地感觉到自己被谁抱起来,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承礼,你做什么!”有人在喊他。
    “我是她的老师,她有错,自也该罚我。最后这棍我替她受。”这个人的淡淡的嗓音响起。
    “你……”似乎是赵老太爷的声音,“我叫你教他,你倒是真的疼爱他。”
    那人顿了顿:“我答应教她,自然就有这份责任了。”
    赵老太爷听了就叹气:“你想替他受这最后一棍,但这里谁又敢打你的棍子……罢了!最后这棍便算了,你带他回去吧。”
    长房里的人很快围过来,长宁听到窦氏感激地对周承礼千恩万谢。这个人没有多说话,紧紧地稳稳地,抱着她就往长房走去。
    长宁陷入了半昏迷之中,可能是太痛了吧。屋内婆子的喧哗,姐姐们的哭声。她觉得很难受,又觉得吵,但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不知道窦氏已经急疯了。她拿手一探,发现不爱发烧的长宁竟然发起了高烧!
    周承礼坐在床沿看着她,看着满屋子的女眷哭哭啼啼的没个主心骨,她们的主心骨正躺在床上。就说:“家里若有蚕沙、陈皮、竹茹这三味药,煎汤先与她服下。若没有蚕沙,就先用枸杞叶替代。”
    长房女眷多,他又不是亲的叔伯。不好久留,先站起来说:“若是有什么问题,立刻派人到东院来找我。”
    窦氏立刻叫了身边的宋嬷嬷送他出去,大丫头香椽跑去厨房寻这三味药来煎,幸好这三味都是好找的药。光是药不够,立刻派人去青衣巷请了柳大夫来。
    赵玉婵站在屏风旁边许久,才小步过来问:“娘,哥哥伤得……伤得严重吗?”
    窦氏猛地回过头,似乎才看到这个女儿。她的眼睛许久不动,盯得发红,却一把揪过赵玉婵的衣襟,劈头盖脸地打了她一巴掌:“我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把你哥哥作践成这样……你让他受苦……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赵玉婵捂着脸,这是窦氏第一次打她,以前无论她多么骄横,窦氏都是纵容的。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
    好久之后,她的眼泪才突然冒出来,争先恐后一般地地越来越多。
    “娘,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了的!“赵玉婵边说便退。但窦氏又很快扑了上去,抓住女儿又打,”你知道个什么!你哥哥护着你,你呢?你整天都在干什么,帮着外人来害你哥哥!若我不打死你,留你这个祸害来做什么!”
    赵玉婵被打得哇一声哭出来,两个姐姐怕打出事,过来拦窦氏。直到赵承义处理好了外面的事,进来把她们两个拉开,让大家到西厢房去说话。他才问赵玉婵:“你知不知道这放印子钱是多严重的事?”
    赵玉婵还在哭,娇嫩的脸微微发红,帕子拧成一团。
    “举子放印,若被官府发现,可直接不许他参加会试,你知不知道这个?”赵承义严肃地道,“你想毁掉你哥哥的前程吗?以前我当你孩童顽劣,没想你连这等缺心的事都做得出来。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打?”
    赵玉婵抽噎着,脸色煞白。她知道哥哥会试这件事对于全家人的重要性。哥哥其实一向都是对她好的,连这事也帮她瞒着,棍也替她受了。她却想毁掉哥哥的前程,甚至毁掉他在赵家的地位。
    “我知道我错了。”赵玉婵如孩子一样的抽噎着哭,“我知道了……”
    赵承义叹气,他没有安慰小女。而是挥手叫外头的仆妇进来:“带她下去洗把脸,闭门思过,好生清醒一下。”
    到了半夜,外头下起了大雪。雪大如席,渐渐的什么都看不到了,积雪压断枝桠的声音,北风在空旷处呼啸的声音,将长宁吵醒了。她睁开眼就看到透过细葛布的微光,隔扇外已经是黑透了。守在她床前的是窦氏和宋嬷嬷。
    “宁哥儿,娘给你敷了药膏。你还疼吗?”窦氏见她醒过来了,连忙过来问她。
    赵长宁嘴唇微张,发现竟然声音都嘶哑了,她想说不疼。但其实身上疼得她连翻身都不成。只能苦笑:“我若说不疼……您信不信?”
    窦氏听到儿子这么说,不禁又哽咽起来。怎么会不疼呢!人是血肉之躯,那样的立威棍,铁打的人才会不疼!
    “你父亲已经罚了玉婵闭门,是她连累得你。方才最后一棍是你七叔拦下了,他抱你回来的,老太爷已经不追究这件事了,你好好歇息就是……娘在旁边守着你。”
    赵长宁睁开了眼睛,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宛如脱去了一层皮。
    “母亲。”她喊了窦氏一声,“当初您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该怎么办,娶妻生子该怎么办……为什么是我?”
    窦氏抱住孩子的手,她茫然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儿子说的是什么事。
    当初……根本就是她一时昏头冲动了,没有考虑过后来,也没想竟就这么成功了十多年。
    “为娘那时候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否则娘和你的几个姐姐,在这家里更是一点依仗都没有了,甚至是你,其实也是没有依仗的。后来我也想过,想着只要你做了官,那就不必娶亲了,家里的人不帮你瞒着也要瞒着……否则就是欺君之罪。甚至娘可以给你找个听话的妻,你只要不与她行人事,谁也不会知道的。”
    也是,窦氏的性子怎么会有周密的想法呢。若不是十岁之后她成了赵长宁,这个局怕是成不了的。
    “您这是……好算计。”赵长宁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有点累了,想先睡一觉。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在卯时之后起过了。
    窦氏拍着她的背让她能睡得更好些。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长宁的房间。
    “其实,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窦氏看着大雪轻声说,“她的癸水不准,我知道是身体调养不当所致,但我却从来没有找人来给她诊治过。甚至心里还庆幸过,幸好是不准的……这孩子是在怪我。”
    宋嬷嬷将一件厚厚的棉斗篷搭在她羸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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