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场动画
    19
    白雪的脚步轻快极了,这还是第一次和瑞文走在阳光下,虽然现在是在阳光几乎照不下来的密林里。她并不是自己疯狂的小脑瓜里幻想出来的虚妄人物,她真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实体。
    “瑞文……”
    “怎么了,我的小公主?”
    “你不是只在我的梦境里吗?”
    女巫歪了一下脑袋,“但我也是有实体的。”她握了握小公主温软的手掌。
    公主沉默了,小脸忽然红了起来。察觉到这种异常的沉默,女巫扭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恍然大悟地说:“你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实实在在地进入你的身体吗?当然有啊,里面的触感实在是太棒了。”
    公主仍然一语不发地落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忽然从后面拦腰抱住她,踮起脚埋进她的颈窝里,接着整个人都趴在了她身上,发出幼兽一样细细的呜咽,嘟囔着说:“你也……你也是。”
    女巫温和地笑了笑,干脆背起她走了一段,无奈地说:“你这样我们到天黑也走不到的。”
    这里几乎没有路了,经过了一个夏天之后,这个没有什么人来过的荒径上已经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杂草,就连野玫瑰也忍不住伸出过长的触手拦住去路。
    而瑞文走路时挺胸抬头,腿踢得笔直,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甚至不受凹凸不平的地面的干扰。
    在昏暝不定的光斑里,小公主终于看清楚脚下起伏的触手,它们为女王陛下披荆斩棘,毫无恐惧地扯开一条坦荡的通路,甚至用自己的肉身铺成步道。
    “瑞文……瑞文,我能自己走。”
    静湖一般沉静而睿智的双眸锁在了她脸上,轻挑而熟悉的微笑随即展开:“如果我累了就会把你扔下来,不用太愧疚。”
    “瑞文!”
    “噢,”她夸张地应着,“是迫不及待要和我携手同游吗?只要你说‘女王陛下,请放我下来’。”
    女王陛下干脆地答应了:“亲爱的小公主,恐怕你得自己走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不,我是说……”她把白雪放下来,隐在一棵树后面,用黑色罩氅罩住了自己的身形,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道影子。
    前面传来枝条和树干奇怪的摩擦声,小公主学着女巫的样子探出头去,看到一颗树精正打着呵欠,而它的队友正百无聊赖地赶走一只飞虫,“是近卫军!它们负责看守祭坛……见鬼,我还以为这里已经荒芜了呢!”
    祭坛其实只是一座古旧的石造遗迹,屋顶已经全部坍圮了,剩下一些厚重的、灰黑色的残垣断壁。它在一座山上,一片迷雾之中,不论别处天气如何,那里永远是灰蒙蒙一片,大概是守护者留下的哀思吧。
    妖精一把把她拉到树后面,最后一眼小公主正看见那树精放弃了打了一半的呵欠,警觉地朝着她们望过来,“没错,他们将会对我的魔力非常敏感,亲爱的小公主,当他们的注意力被引开的时候,你要穿过这条路,到上面的平台上等我,注意藏好。”
    这属于夜的妖精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了另一棵树后面消失在了丛林里,恍惚得像是一道魅影。
    幽暗的森林里甚至还看不清周围的样子,这时,地上有一根小小的触手绊住了她,正朝着树林深处摇晃。她想大概这是瑞文给她留下的小帮手,所以一刻也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更黑更看不到前路的地方。
    这里的树真是太茂密了,但触手指引她走的路像是一条走廊,所有的枝条都向着两边分开,绝不越雷池一步,她从旁边一根带刺的藤条上摘下一朵眠花,倒过来洒出花粉,与三股风混合而让自己飘起来,又召唤了周围微弱的风,推着自己轻了许多的身体在这条奇怪的甬道里快速地奔跑。
    触手已经不见了,而耳边传来窸窣声,她睁大了眼睛,停下了脚步,紧紧靠着一棵树,一只手端着魔杖,指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紧接着她从藤条帷幔的间隙里看到了不停摩擦上面的枝条的树精。它没有看这里,只是从这里匆匆经过。
    身为一个黑魔法的使用者,她对黑魔法感知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却并没有太确切的认知,这意味着她也没有办法根据魔法来确定她的妖精在什么位置,这条通路看起来真是太可疑了,树精走远之后,她充满戒备之心地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去,而甬道之外则不时有树精坚实的脚步声经过。
    她不禁摈住呼吸,以免被树精看到——他们可是背靠背啊!可就在这时,另一个脚步声也出现了。
    树的脚步声是非常特殊的,走路的奇怪摩擦声和坚实的落地声构成了独一无二的特征,另一棵树慢慢走过来,显然能听出是刻意放慢了脚步,它们是来抓我的吗?瑞文落在它们手上了吗?我应该束手就擒吗?
    “喂,这里。”她深谙树精的奇怪口音,在它说“这里”的时候已经两腿打颤,忍不住想掉头就跑了。更不要说它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和同伴说“这里有个漏网之鱼”。
    “奇怪,刚刚明明看见有东西从这里跑过来。”原来她还并没有暴露,白雪微微松了口气,一动也不敢动,这么近的距离,它们压低声音说话都能听见,任何的动作都会让她无所遁形。
    “我已经搜了几遍……等等,那边!”
    随着这声低喝,白雪的心重重一跳,端起了魔杖,可是这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念什么才好,只有岩浆滚动的声音不停在脑中盘旋。
    别往前走啊,那我学黑魔法这件事一定会暴露的……
    幸好树精们像是被幻象引到了相反的方向,脚步声渐渐远去了,白雪大大地松了口气,忍不住坐在旁边突出的石头上面喘息着。休息了一会儿,她又顺着山路抬高的方向走上去,但危险的气息一直缭绕在附近,若有若无的震动一直缭绕在附近,这不是一种恼人的嗡嗡声或者是别的什么,而是一种来自地面的震动。
    现在没时间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在响了,这条通路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她也无法知道自己有没有迷路,就在她踌躇的时候,自背后而来的强烈预感催促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烟尘,还有,朝着她逼近的尖锐鹿角!
    牡鹿巨大的角和高壮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通路,白雪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一条“鹿的走廊”!而领头的牡鹿一定是看到她这个入侵者了,鼻子里喷出白色的雾气,好像是怒气化为了实质,呜呜地撞了过来。
    她心里一片慌乱,瑞文不在附近,这事一定会被她弄砸了的!本能促使着她转身就跑,但鹿蹄子的声音毫无疑问越来越近,甚至那愤怒的热气都喷到她背上了。
    她在逃跑的慌乱间隙里揪下一朵眠花,试图弄出里面的花粉,可紧张和高速让她连眠花也拿不稳,鹿的愤怒嘶鸣就在背后,她又揪了一朵,好不容易颤抖着倒出了花粉,她拿出魔杖指着手心里晶莹的花粉,就在要混合风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要念什么。
    只有岩浆滚动的声音在空白里回响,它们越来越清晰,最后她清楚地听到的是魅魔的声音。
    “Rakir!Shi   archim   narn   xi   maez   xi   arakal!”
    她活在梦里的情人对她的特训终于见到了成效,头顶的树枝上长出飘忽不定的触手,鞭扫过来,一把提住她高举的手,把她从树冠里扔了出去。在那一瞬间她几乎感觉到鹿角顶在了背上。
    眠花的花粉和过量的风混合,把她变得身轻如燕,高高地飞向了空中,这是她第二次飞行了,体验十分特殊,她再也感受不到下坠的重量,上次至少还有瑞文在下面承托着她。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她在翻滚的途中看清楚了飞行的方向,森林一望无际,而祭坛就在前面不远的位置,卫兵们站在密林之中,对头上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和她在同一个高度的可有不少鸟类,有一只甚至来和她打招呼:“嘿!你不是逃亡的小公主吗?在学飞?”
    “是的,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去忙吧!”公主佯装镇定地摆摆手,看来鸟类对黑魔法的痕迹并不敏感。
    “真遗憾,我还想教你呢。”
    “这可不大一样,你瞧我没有翅膀,你的飞法我是用不了的。”
    “有道理,瞧你飞得多狼狈啊!哈哈哈哈哈哈……”
    “请你当做没看见,并离开这里。”
    “真的不需要我帮助吗?”
    “不需要,谢谢。”
    “你看起来很不好。”
    “真的不需要,你看,我已经开始降落了。”
    她用风吹开眠花的花粉,但细小的尘埃是很难吹掉的,随着花粉颗粒一颗颗离开她,她开始加速下坠,这只白鹳犹豫地飞离白雪,毕竟被疾风带着往地上撞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祝你……好……”后面的字已经听不清了。
    比这更糟糕的是,眼看着自己要撞到山上了,可白雪并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停下来,这样一定会摔死的!现在后悔把所有眠花花粉都吹走已经晚了!下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照这样掉下去,她想出办法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Rakir!Shi   archim   narn   xi   maez   xi   arakal!”
    异常紧急的时刻,她脑中依然只有这一句咒语,混沌在咒语的召唤下懒洋洋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松软的身体没有清晰的界限,这团黑雾看起来人畜无害,接着就被少女的身体狠狠地砸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下它好歹是坚持着没有散开,只是被完全压变形了。
    20
    “我亲爱的小公主,你在搞什么鬼?”戏谑的声音真切地响起了,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女巫拉紧了兜帽,看样子是冒着“生命危险”把她从阳光下面拯救进阴影里,“你施法的动静太大了,不过,掉下来的姿势也挺可爱的。”
    “……谢谢你肯不嘲笑我。”
    “那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山顶阴森森的,雾气里隐隐约约藏着一些张牙舞爪的树,无数石笋从下往上贯穿这个空间,通过这一片荆棘之地,她们才真真正正地看清了这片阴森的遗迹。
    声音不正常地回响着,这里不会有人看守,混沌的气息太浓厚了,使得整个空间看起来都恍惚不已,“虽然守护者是森林里长大的生物,但她毫无疑问是个恶魔,森林里没有任何精怪能使用她的魔杖。”
    女巫带着她在石缝中穿梭,有时有蝙蝠被她们惊醒,扑棱棱地飞出去。在一个雾气缭绕的巨大石台中,一根魔杖悬在石笋之间。石笋们争相伸出手去捧着它,在它周围形成一个卵形的台座。雾气围绕着它静静旋转着,这大概是白雪第一次看到“黑魔法”的样子。
    金色的,孤独的,寂静的。
    “甚至没有妖精能触碰它。你听过石中剑的故事吗?”
    小公主慢慢点头,“一把插在石头里的宝剑,就连力气最大的大力士也不能把它从石头里拔出来,只有冥冥之中的天选之人能把它拔出来……”
    “对极了,”女巫开心地说,拉着小公主的手转了半圈,欢心地看着她,笑着对她眨眼,“你就是天选之人,这个森林里只有你。去,把它拿下来。”
    白雪迟疑地看着她,“这样……这样好吗?”
    妖精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能问我呢我的小公主!你放浪的妖精还等着你……嘻嘻……”她忽然伸出手摸向白雪两腿之间,脸也凑到她耳边,“来操我呢。”
    这古灵精怪的魅魔捏着白雪的肩膀把她转过了半圈,朝前微微一推,“去吧。”
    白雪冲出了两步,走上石台,朝着悬浮的魔杖慢慢伸出手。冰冷的金色雾气感知到了她的存在,慢慢地动起来,绕上了她的指尖,她甚至感受到了舔舐。她提心吊胆地捏住了魔杖,萦绕在附近若有若无的雾气忽然形成了漩涡,被魔杖的尖端吸进去了。
    白雪吓得一颤,手上的魔杖也因为这个后退的力道而颤抖,接着完全安静下来。
    女巫走到她身边来,伸出脑袋看着魔杖。
    黑色发亮的木头,毫无疑问是胡桃木被混沌腐化了的颜色,使用的痕迹不太明显,只是时间赋予了它古旧得体的外观。
    “瑞文,它不是变成了法杖吗?”
    “法杖只不过是守护者维持的表象。当守护者死去之后,她的法力消失了,法杖也回复成魔杖的样子。听说这里曾是守护者的沉思之所。”
    “是一个很适合沉思的地方……咱们怎么回去?”
    她调皮的妖精想了想,“我的小公主,你还记得我所教你的那些控制混沌的方法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刚才我可是靠着它们死里逃生呢!”
    她还想往下说,她的妖精忽然捏住了她的手,拉着她朝外面走去,“你记得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会让我骄傲的学生,我真是太幸运了,才能在那个夜晚闯入你的梦里,今晚咱们就能试试你能不能操纵那个让人欲仙欲死的小玩意儿如何?”
    公主羞涩腼腆地笑了笑,大概是出于天性,她还是不太习惯在白天谈论这么私密的事情,虽然身体已经跃跃欲试了,想到小腹撞上她丰满的白臀,秘穴里就一阵潮热。
    魅魔轻盈地向前走了两步,凑近了她的脸,“啾”地一声亲在了脸蛋上,坏笑着说:“我知道你也很迫不及待,对吗?但现在我得教你一些用魔法战斗的手段,反正你早晚要学。”
    “现、现在?是不是先回去比较好?”
    “当然就在这了,这里是守护者沉思的地方,还是你喜欢在这里跟我做一次?”
    “怎、怎……这太亵渎了吧?”守护者是森林之王,每个妖精都无比地尊敬已经逝去的王者,小公主敢打赌没有人想过“守护者”能跟“做爱”这个词联系起来。
    女巫的鼻子里挤出一个轻蔑的笑声,“我敢打赌就在这里,就是我们站的这个洞穴,这根魔杖曾经被守护者不止一次地塞进‘王后’的……”最后的几个字她隐去没说,可同时却摸着白雪的臀部,若有所指地挤进了臀缝里。
    “王、王后?”小公主窘迫地睁大了眼睛。
    女巫绕到她背后,握住她的腰,把她往外面推,“就是爱洛女王。”
    “女、女王……怎么可能……她、她、她怎么会……”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件事,小公主扭过头试图从瑞文的眼中读出一点开下流玩笑的证据。
    可这放浪的魅魔毫不打算停止,邪笑地看着她,“守护者是森林的君王,爱洛女王就是她的王后啊!她们的画像还在你的那个被人抢走的城堡里挂着呢!你该不会觉得一个贴身侍从也有资格被画进女王的画像里吧?”
    过于震惊的消息让小公主显然消化不良,画像里爱洛女王的温婉身影似乎从画中走下来,裸身搂着显然比她高大很多的守护者,小巧的屁股被托起放在石台上,而玛琳菲森分开她的双腿,手中这根严肃的魔杖则毫不怜惜地挤开充血的贝肉……
    她甩了甩头,把淫乱的画面从想象中驱赶出去,“别说这个了……”
    女巫咬着她的耳朵说:“那就跟我好好学习法术的战斗技巧。”
    “好、好啊!”等不及地,小公主想换个不那么亵渎的话题,忙不迭地答应了。
    “我亲爱的小公主,如果我要来抢你的魔杖,”她说着伸出手去,抢那根乌黑而严肃的法杖,“你准备怎么办?”
    “我……”白雪往后退了两步,“像这样。”
    梦魇魔跟了上来,白雪退后的速度显然没有她前进的快,她已经退出洞外了,退到了祭坛的边缘,她只好把手背到身后,以保证这小恶魔不能从她手里夺走魔杖。妖精笑得腰都弯了,“我的公主!那你要如何施法呢?”
    “呃……我应该再跑快点吗?”
    女巫慢慢直起身,说:“好了,幸好你还明白要和你的敌人拉开距离,保护自己的魔杖不被抢走。这就是重点,所有的法术战斗技巧都围绕这两点进行。现在来试试你的小触手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拉开。”
    小公主正要念诵咒语,忽然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来了,她诧异地扭头,看见一片寂静的森林,可同时她发现这片树林有一些异常,它们……它们忽然一起动了起来。
    “是近卫团!瑞文,怎么办?我们怎么逃出去?”
    “是个恶魔!”树精们低沉地吼叫,有一些甚至已经冲过来了,花妖们从队伍里腾空而起,在几个老得不行的小妖精的指挥下,毫无章法地飞过来。
    女巫转过头对她笑笑,伸出手去抢她手里的魔杖,说:“来啊,好好试试你的新魔杖。”
    白雪退后,把魔杖放在她够不到的地方。“这都什么时候了!瑞文!”
    魅魔眨眨眼睛,“我什么时候让你身处险境过?等会儿记得说不知道。”
    白雪咬着嘴唇,最后咬牙切齿地念出了恶魔的咒语,金色的雾气从魔杖里涌出来,凝结成一条恍惚的灰黑色触须,鞭扫着把女巫扫往了悬崖边上。
    “瑞文!”
    女巫飞在空中仍然好整以暇,她的恶魔法术召唤出黑雾,强烈侵蚀着所有树精向她投掷来的危险武器,使得它们没有一个能挨着她柔嫩的肌肤就不得不往地上掉去。她的一个响指之后,从山下飞出一只黑色的天鹅,稳稳地拖住她,振翅朝远处飞去,撞开了身材娇小的小精灵们。
    妖精的法术流光溢彩,只是让她的飞行稍稍歪了一些,却无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倒是小精灵们自己被天鹅巨大的翅膀带起的气流吹得东倒西歪,接连在天上翻滚。
    白雪忍不住用袖子擦掉下巴上的冷汗,目送着她的妖精远去的背影。
    而树精们早已杀到了她面前,一拥而上,围住了她。
    为首的正是近卫团的团长,它脸上的表情大概非常地严肃,“白雪公主!你擅闯禁地,是为了什么?有人说在附近发现了恶魔的踪迹,你能解释一下吗?”
    白雪想起了瑞文的话,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位树精毫无疑问是近卫团的团长,它看起来好像非常恼火,然而白雪并不太擅长读树精的表情,她对她的魅魔口是心非的辨别力要比这好得多。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辨别恶魔,你是说刚才那个要抢魔杖的女性吗?”
    小精灵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在旁边窃窃私语。
    “是玛琳菲森的魔杖!”
    “她拿起来了!”
    “拿起来了!”
    “没有吞噬她!”
    21
    树精恼怒地挥挥手,把小精灵们逼退了。毫无疑问它并不太喜欢这些神经质的小家伙们,如果说丛林里也有鹰派和鸽派的话,近卫团无疑属于鹰派,而统领则是鹰派的代表人物。
    和温和的小精灵们不同。
    “守护者!”
    “守护者才拿得起魔杖!”
    “没有别人!”
    小精灵们互相交头接耳,声音从远一点的地方传来,但确实毫无停止的迹象,它们中间大多数是花妖,还有一些小动物精怪,比如说磷光龙鳗。
    “够了!安静!除了守护者,没有人能拿得起魔杖!把它给我看看!”
    “噢你疯了吗!你不能!巴尔泽萨!住手!”白雪那位老得快要飞不动的花仙子导师不顾一切地飞向树精,抓住了它厚实的手臂,“没有人能触碰魔杖,除了守护者!”
    树精大概被她的魔法缠住了手臂,恼恨地挥了挥手,却没有挥动,它低沉的声音嗡嗡地响起,里面的怒气显而易见,“显然!没有人能触碰魔杖,除了守护者,她不是守护者,又怎么能触碰魔杖呢?这一定是假的!”
    它一把夺过魔杖,“你无权、也不可能触碰守护者的魔杖!”
    接着,树干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被腐化了,小精灵们首先发现了这件事。尖叫着围着它打转。
    “噢天哪,传言是真的!”
    “它被梦魇腐化了!”
    “只有守护者能驾驭危险的力量……”
    “巴尔泽萨在玩火!”
    “这魔杖是真的!”
    “这玩具似的公主居然真的拿起了魔杖?”
    “这不是真的……没有人能触碰玛琳菲森的魔杖……”
    树精疼痛地低嚎,刚才愤怒的脸上现在呈现的似乎是痛苦,也许是战士的身份让他忍住了在地上打滚的冲动,可是他的树冠都在抖动。
    黑色的魔杖被扔在了地上,白雪走过去把它捡起来,黑色的魔杖在她白皙的手掌中无辜地躺着,好像老树的腐化和它全无关系。
    天性中充满了怜悯的小精灵们不忍心看到森林里的伙伴就此被腐化,围绕着它唱起了颂歌,但妖精的法术对混沌毫无办法,只能阻止腐化的扩大,却不能完全医治它。
    老得快要飞不动的三个仙女飞到自己过于庞大的学生旁边,“我们知道那危险的魔杖对你毫发无损,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
    白雪盯着痛苦地跪在地上的树精,迟疑地问:“导师们,它可是拦着你们找回守护者的翅膀的罪魁祸首,有了它,我们几乎什么事都办不成,它被腐化了,我们就有理由一把火烧了它,不是吗?”
    “噢!”最年长的红色小仙女说,“白雪公主!你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巴尔泽萨是我们的伙伴!”
    蓝色的小仙女说:“他只是对逝去的守护者太忠心耿耿了,他只是想保护森林。”
    “它刚才可是怀疑我和恶魔是一伙的呢。”
    “显而易见你不是,我们都看见你把她赶走了,快、快,救救他。”
    最小的绿仙女飞到她的脸边上,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这是个好机会,我的小公主!快救他,我们就可以向他提要求了!”
    “好吧。但我也不确定我能。”
    她想起她的梦魇魔教她的第二个法术,为了不让人察觉她和恶魔的亲密关系,故意含混地念动了咒语,控制着灰色的混沌之力放过这个显然和它有过度亲和力的树木。
    她的旧魔杖是柳木裹着一根守护者的羽毛,魔力就能从木质的枝条里源源不绝的涌出,可能树木如此容易被腐化就是因为它们和混沌的亲和力太强了,却完全无法控制它。如此说来,正像瑞文曾经说过的一样,人类真是意外地适合学习恶魔法术——一种控制混沌之力、随心所欲的法术。
    灰白色的雾气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树精,它被腐化成焦枯黑色的手臂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深绿和深棕色混合的树皮色,痛苦也渐渐减弱了,它慢慢平静下来,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
    “……我欠你一份情!”它站起身俯视着公主,然后转身离开了。
    但小精灵们没有。
    它们继续窃窃私语着,晶莹的花粉撒得漫天都是,山风也吹不走,龙鳗在其中穿梭,不时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被灰色的雾气包裹的祭坛。
    “是守护者……”
    “她是新的守护者……”
    “她一定是!”
    “守护者……!”
    “守护者!”
    “守护者!守护者!守护者!……”
    渐渐地,窃窃私语汇集起来,每个妖精——不论是从什么花什么树什么动物变来的——都忍不住加入进来,呼唤着新的守护者。
    “白雪!白雪!白雪!——”
    年长到几乎飞不动的小仙子对她们同伙的树精说:“长老会必须做出决定,咱们得有一个新的守护者不可!今晚,就在湖边。巴尔泽萨必须来!我不管你们是抬着他还是举着他。你们还得去通知所有的长老,我要让我们的小公主……咳咳,我们的小公主带领整个森林!”
    树精奥勒留斯好脾气地安慰着激动的花仙子,“好的……你别激动,当心掉下来。”
    “我才不会……我才不会掉下来!”她说着,就和她的姐妹们一起坐在了树精抖动的树冠上喘气。
    树精伸手对白雪说:“好吧,今天的练习看来是不成了,我带你回去”白雪被它拉上自己的肩膀,和三位老得没办法自己飞回去的导师一起,坐在树精的肩膀上走回去。
    风把拔出守护者魔杖的消息传遍了森林的每个角落,所有的妖精都争相来看这个几个月前逃难到森林里的奇怪异国公主,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就是新的守护者继承人。
    就连乌龟也忍不住从水塘里爬出来,爬到了路边。
    “亲爱的,你瞧她多像爱洛王后!”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爱洛王后是金发碧眼,你瞧她,黑色的!”
    “黑色,和玛琳菲森一模一样啊。你瞧她红润而刻薄的嘴唇!”
    白雪尴尬地笑着,说到红润而刻薄的嘴唇,没有人能比得上夜的妖精,梦魇里的恶魔。可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吗?她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帮助自己得到这根威力无穷的法杖?
    或者她真的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和她在床上用魔法的性器玩乐,发生的其他所有事情只不过是一场诡异的巧合?
    还是她有别的阴谋诡计,只是利用了与森林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小公主呢?
    白雪心里就算有一万个问题,也无法马上问清楚了,这夜魇已经说了和她明天晚上再见,今晚就算她来了也见不到她的公主:她老得险些飞不动的妖精长老导师要召集全体长老在湖边开会,它们要她这个落魄的异国公主做这个森林的王。
    可难道大家分不清守护者和恶魔的区别吗?在她听的耳朵生茧的故事里,森林的守护者玛琳菲森有着能让树枝重新生长的魔力,而绝不是这种梦魇之力。
    夜色降临之时,湖中的景色就变得十分不一样了——尽管白天它就是个梦幻之地,清透的湖水,美丽的植物,清俊的石头伫立其中,美丽的妖精们在湖边徜徉——花粉四散飘逸,晶莹的颜色照亮了一小汪池塘,龙鳗懒洋洋地把花粉冲散,水黾妖精嬉戏着在湖面上跑来跑去,一圈圈涟漪击碎了绮丽的光,把它们带去更远的地方。
    白雪还是第二次在这个时间来到湖中的王座前,空了许久的王座附近站着各位长老:树精近卫团的巴尔泽萨代表了所有的乔木;她那三位老得几乎飞不动的导师代表了所有的昆虫仙子和花仙子;一只硕大的乌龟正从从湖里爬出来,身上沾着许多的水藻;一只比巴尔泽萨还大的龙鳗漂浮在空中,尾巴缓慢地拨动着……
    几万只萤火虫聚集在周围,在黑夜里组成了一个光亮的穹窿。
    长老们沉默地集中在王座附近。流传在森林的传说中,有许多是关于这个奇特的王座的:守护者玛琳菲森用奇迹一样的魔法使王座从两块巨大岩石的缝隙中长出来,枯枝包裹着这个可怕的王座,而她带来了阴霾,乌云永远笼罩着这个恐怖的王座,所有人都不得不臣服于那令人战栗的魔力。
    直到爱洛女王定居在森林里,她温暖的笑容驱走了守护者心头的阴霾,王座的枯枝上重新长出了金黄色的叶子与橘色的果子,湖重新恢复了美丽的模样。
    王座现在就在白雪面前。森林里的妖精们都称呼玛琳菲森为“守护者”,而把王国曾经的女王称为“爱洛女王”,这是十分正式而清晰的称呼,可在瑞文私下肆无忌惮的不正经猜测里,同样的一个词“女王”,却被她解释成了“王后”。
    长老们都沉默着,有的在发呆,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相互殴打,她无聊地不知道干什么,脑中不受控制地想着瑞文说过的话,杜撰着威严的守护者和温和的王后之间亲昵而私密的故事——比如说……她们试过晚上在王座里做些什么吗?被巨大的翅膀(总是出现在故事里的那个)包裹着,王后羞耻又肆无忌惮地坐在守护者的腿上自己挺动腰身,呻吟声冲破了翅膀,以至于所有听见的生物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什么也不能说,因为翅膀里的一切都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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