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险起见,大费这两年又从各方国征集了大量粮草储备在有扈氏的麾下,又特意征调了有扈氏的全部三万大军驻守,自认为万无一失。
    可有扈氏一溃逃,这些粮草便全部落入了涂山侯人之手。
    士兵清点粮草储备,用了整整一天。
    数量之多,远远超越涂山侯人的想象。
    毫不夸张地说,有了这些粮草,自己这两万大军再熬一年都不是大问题。难怪大费敢于高枕无忧地和自己打持久战。
    此外,还有许多金银珠宝,各色玉璧。
    大费自从西北大漠亡命归来之后,对阳城就总是有几分忌惮,每每躺下,夜不安寝,总觉得屁股下的龙椅藏着大禹王的阴影。
    他索性把阳城藏宝库里的绝大部分珍宝都藏在了心腹有扈氏的领地,目的便是在剿灭涂山侯人之后,干脆迁徙都城,将阳城彻底放弃。
    涂山侯人得到这么一大笔财富,简直目瞪口呆,半晌,才长嘘一口气,但觉如有神助。
    淑均也连连惊叹:“我自小在这片地带长大,可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粮草珍宝。大费这厮真是好生伪善,他多次公告天下,为百姓祈雨,还假惺惺的打开仓库,救济百姓。可是,有扈氏的粮仓里却堆积着这么多的粮草……”
    所谓救济百姓,所动用的粮食不过千分之一,意思一下而已。
    “老天可能也是看不过去,必须要消灭有扈氏啊!”
    涂山侯人却耸然动容。
    得势的时候,从未有人相信天理循环。
    可是,古往今来,老天究竟饶过谁呢?
    若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岂能如此顺利就驱逐了有扈氏?
    涂山奉朝问:“启王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涂山侯人不慌不忙:“继续公告天下,我要和大费来一场辩论大会!”
    所有人,面面相觑。
    最初启王子提出这个方案,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麻痹大费,刻意为之。可是,等真的攻下了有扈氏,他居然还是坚持要来一场辩论会,这又是几个意思?
    涂山侯人也不为他们解答疑惑,只是神秘一笑:“你们只管造势出去,我下个月要和大费展开一场辩论会,声势弄得越大越好。”
    和粮草一起沦陷的,还有有扈氏的一妻三妾并五个儿子。
    此时,有扈氏的五个儿子被一字排开,齐齐捆绑在了空地上。他的妻妾们却呼天抢地,哭嚎不已。
    尤其是他的原配老妻,更是捶胸顿足,破口大骂:“老不死,老不羞的,他倒是跑了,却留下我们在这里遭罪,被砍头……”
    有扈氏逃跑时,匆匆忙忙间只带走了娇美新妾,而其他的妻妾却无一幸免。因此,一干妻妾岂能不对他恨之入骨?
    涂山侯人倒也没有为难这些女眷,只下令将她们全部关到一间屋子里,好生安顿。
    可是,有扈氏的儿子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全被绑缚,垂头待死。
    涂山奉朝笑道:“有扈氏倒是跑得快,可惜不能亲眼看到我们砍掉他儿子的头颅了……”
    五个儿子自以为必死无疑,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淑均却摇头:“暂时不能杀他们!”
    “为什么?”
    “留着他们,还可以和大费做一笔交易。”
    涂山奉朝不以为然:“他们是有扈氏的儿子,又不是大费的儿子,你以为大费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纵大费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可是,冰姬一定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冰姬,是大费的王后,也是有扈氏的女儿。
    在有扈氏的五个儿子中,有两个跟她一母所生,乃手足同胞。
    涂山奉朝还是摇头:“大费心狠手辣,目前自顾不暇,岂会为了这几个小舅子而妥协?我看,不如将他们的头颅砍下,直接送去阳城,没准大费一看之下,心寒胆裂,哈哈哈……”
    因为这一场巨大的胜利,涂山奉朝心情一直很好。
    其他人也一样。
    就连牟羽也道:“大费一代枭雄,岂会为了冰姬而顾念她的兄弟们?别说有扈氏的儿子,恐怕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他现在也顾不上了!再说,有扈氏令我们吃了许多苦头,杀了他这几个儿子,他纵潜逃在外,也无法东山再起了。”
    “正是。有扈氏一听他儿子们的死讯,绝对一蹶不振。而且,杀了有扈氏的儿子,对天下诸侯也是一个极大的震骇,让他们都知道,启王子并非是他们想象中的脓包,而是有绝对的势力,如此,天下诸侯,谁也不敢再轻慢我们了!”
    牟羽点点头:“人们对暴力的恐惧,远远超越对仁慈的渴望。尤其是这乱世,谁的力道大,诸侯们就倾向谁。我也认为,这一次,正好是启王子大开杀戒,向天下立威的时候!”
    要立威,杀有扈氏满门,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次,淑均没有再反对,他只是看向启王子。
    所有目光都看向启王子。
    涂山侯人却缓缓从有扈氏那五个岁数不等的儿子身上移开。他们之中,年龄最大者,已近四十岁,最小者,却不过七八岁。
    此时,无论年龄大小,都一脸惊惧,显然是自知必死无疑。
    他上前一步,看着有扈氏最小的儿子:“你想死还是想活?”
    小儿子颤声道:“想活……我想活……求求启王子饶了我们吧……饶命吧……”
    他这一哭,另外一个十来岁的也哭起来。
    只有成年的三个儿子垂着头,一言不发,但也面如土色。
    涂山侯人笑起来,和颜悦色:“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们的。”
    两个小孩一起抬头,死死盯着他:“真的?启王子,你真不会杀我们?”
    就连那三个老大也抬起头,死死盯着涂山侯人。
    涂山侯人点点头:“我不会杀你们!可是,你们必须做一件事情。”
    有扈氏的大儿子绉壁立即道:“什么事?”
    “你们写一封信,告诉你们的父亲,叫他按照我的命令行事,我不但放了你们几个,也确保你们全家的安康,纵日后攻下阳城,也不再清算整个有扈氏的旧账……”
    绉壁看看弟弟们,又看看启王子。
    两个小孩压根不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大哭起来:“大哥,写吧,你快写吧,写了启王子才会放我们,求求你了,快写吧……”
    绉壁,却一言不发。
    这封信可不是好写的,是要有扈氏立即回来投诚。
    当然,他投诚之后,第一件事情,是要正式公开宣告大费的罪名——
    启王子将在下个月举行一场盛大的辩论会,召集大夏各大方国,历数大费的罪名。
    有扈氏是大费的第一心腹重臣,而且,他的女儿又是王后。
    他这个国丈若是在辩论会上公开大费的罪行,对大费来说,自然是致命一击。
    一夜之间,安邑就变得热闹起来。
    安邑,原大夏第一近臣有男氏的领地,后被有扈氏占据。
    启王子夜袭有扈氏之后,安邑方圆几百里的土地便全部落在了启王子之手。
    距离王都阳城,已经只有几百里。
    可是,启王子停止了一切前进的打算。
    于是,天下格局变成了大费缩守阳城,启王子居中,外界几百里外则是奉命营救大费王的诸侯联盟。
    按理说,启王子居中,大费和诸侯联盟正好前后夹击,一举歼灭,可是,面对这么好的局面,大费却没法急于出手。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诸侯联盟不肯出手。
    大费单凭阳城的几万兵力,自忖没可能一举拿下启王子,也只好龟缩不出。
    诸侯联盟观望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收到启王子发出的邀请函,邀请他们于来年三月初三在安邑举行辩论会。
    启王子在邀请函中称,大夏中土已近五年干旱,河水枯竭,庄稼焦死,实在是大夏的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惨剧。上天如此惩罚,必然是当权者犯了大罪。
    内乱四起,实在是天下之大不幸,这样的悲剧,必须尽快停止。
    启王子,便是愿意主动放手的第一人。
    所以,他愿意暂时放下战争的恩怨,和大费来一个当场辩论,当庭祈雨。
    启王子声称,自己和大费将在安邑一人举行一场祈雨大会,如果大费祈雨成功,那自己将无条件退出争战,并将所有兵力拱手让与大费,以后永不再踏足大夏的境地;可相反,如果自己祈雨成功,那大费也必须无条件让出王位,但是,大费不用离开大夏,可以拥有之前大禹王赏赐给他的全部封地和财富。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
    实在是天下人都被这场可怕的大旱折磨得已经快发疯了。
    就算是富庶的诸侯国,或者没有遭遇干旱的诸侯国,也盗贼四起,连续受到流民的攻击掠夺。
    那些饿红了眼的饥民,连儿女都可以卖掉吃掉,又岂会在乎别人的性命?他们每每攻入各诸侯国,或者抢劫了大户之后,其手段之残忍,掠夺之无情,简直是骇人听闻。
    流民们将自己的饥荒归咎于大户的囤积居奇,所以,每每抢劫大户后,大户的妻儿老小被屠戮也就不必细说,大户本人往往被千刀万剐,尸骨无存。
    诸侯国对流民的恐惧,更甚于对大费和启王子的王者之争。
    所有人都知道,唯有干旱停止,这场延续几年的大灾难才能彻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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