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凫王,真是久违了……”
    凫风初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奇道:“鱼凫王笑什么?”
    “小狼王,你是不是把整个西北金矿的黄金都穿在你身上了?”
    小狼王:“……”
    黄金马车,黄金王冠,黄金腰带,黄金靴子,就连袖子上也镶嵌了很大一圈金箔花纹,甚至左右侍卫的狼牙棒上都镶嵌了黄金……
    精美虽精美,气派虽气派,可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
    原本得意洋洋的小狼王听得这奚落,本要恼羞成怒,可看看旁边侍卫的黄金装饰狼牙棒,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悠悠然地:“没错,本王的黄金实在是多得用不完,所以,总要想方设法消耗一些,免得藏宝库都堆不下了……”
    西北金矿,存量惊人。
    最初一两年,涂山侯人还有余力兼顾,分一杯羹,但是,随着战事扩展,他的占线往往蔓延千里,可军力不足,无法长线作战,便只能彻底撤离西北,固守东南一线和大费对峙。
    西北金矿,彻底沦入小狼王之手。
    几年下来,白狼国纵然不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但小狼王也得算世界上最有钱的国王了。
    他对此信心十足,所以,也不觉得凫风初蕾的奚落刺耳难听,再加上二王的座位单独在一起,距离诸侯国和礼仪官有点远,而且一群年迈的礼仪官初初见到一群大白狼已经很害怕了,现在又多了一条会讲话的双头蛇,再加上那头一丈多长的大熊猫,一个个深感不安,都有意无意躲得远远的,哪里敢近前听那二王说了些什么?
    小狼王也因此肆无忌惮:“喂,凫风初蕾,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结果,你居然以这种方式赶来。可是,不对劲啊,你好歹也是鱼凫国的女王,为何穿得这么简单甚至算得上寒碜了?连王袍也不换一套?啧啧啧,而且你身上这件居然还是春装,你不热吗?”
    凫风初蕾也不搭理他,只是抬头又看了看天空那一轮烈日。
    依旧是普通的太阳,火辣辣的,却绝对没有有熊氏山林中那种快要涌出血浆的恐怖。
    这是一个真的太阳。
    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进入古蜀国的藏宝库,也是这样,自以为不过才半夜的功夫,可醒来后,已经是半年过去了。
    她对这情景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若是百里行暮还在,一定能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可是,她暗叹一声,内心深处更是忧惧、沮丧。
    这世界上,已经根本无人能解释这样的怪事了。
    更何况,飞行器刚回金沙王城就坠毁了,再要去周山,已经不太可能了。
    十万八千里,说来简单,可就算是委蛇、千里马这种级别,没有一年半载,也不太可能达到。
    更何况,周山那么神秘,第一次若非误打误撞,自己根本找不到。此后,再要刻意去找,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没有飞行器,想也别想。
    她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或者百里行暮彻底不愿自己再去周山打扰他,所以,故意在飞行器上做了什么手脚,算准了时间让飞行器自行毁掉?
    否则,为什么那么巧合,自己一回金沙王城,飞行器就坏了?
    她心事重重,脸上的神色便不是那么好看。
    小狼王满是好奇地打量她,总觉得她这次看起来特别怪异,可究竟哪里怪异,他又说不上来。
    “凫风初蕾,你们究竟去了哪里?这么仓促狼狈?”
    她不答。
    小狼王发现,她并非故意不回答,竟如没听到一般。
    走神走到这地步,也真是不可思议了。
    于是,转头去看委蛇,这一看,心中的奇怪之感就更强烈了。
    昔日老是对自己呼来喝去的老蛇奴,竟如没看到自己似的,一直垂着双头,无精打采的,好像遭遇了什么惊吓,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反而是它旁边的那只巨大熊猫,就像一个保镖似的,忠心耿耿守着。
    小狼王从未见过熊猫,但见这庞大的家伙,就像一只大棕熊,本该凶相十足,却懒洋洋地,神情十分憨厚。
    也许是察觉有陌生人在看自己,居然伸出一只熊掌,羞答答地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小狼王张大嘴巴,没忍住,笑出来。
    委蛇听得他的笑声,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可是,还是没精打采的,双头又垂下去了。
    小狼王好奇地伸出手拍了拍它的头:“喂,亲爱的老朋友,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委蛇破天荒地没有瞪他,只是慢吞吞地缩开了头,还是无精打采。
    “老朋友,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作为鱼凫王唯一的随从,不打点精神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也许,会让其他人小瞧你家鱼凫王呢……”
    委蛇听得这话,立即打起精神,昂起脖子,可是,它小孩似的双目里,还是有一丝惧色一闪而过。
    小狼王捕捉到了这丝惧色,不由得暗暗称奇,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让委蛇吓成这样?
    明明是几千年的老蛇妖,可它此时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孩子。
    小狼王忽然有点同情它,便和颜悦色:“老朋友,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不妨告诉我,我一定助你们一臂之力……”
    这话,明着是说给委蛇听,实则是告诉凫风初蕾。
    委蛇立即摇头:“谢了,谢了,没事。”
    “我们可是老朋友了……”
    凫风初蕾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小狼王,你怎么来了?”
    他一笑,漫不经意地压低了声音:“我要再不来,等涂山侯人成了大夏之王,可能以后就没我白狼国什么事了。你呢?凫风初蕾,你该不会天真地认为,启王子得到了天下,和你鱼凫国便是天然的盟友了吧?”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周围却有无数双目光不停地看向这里。
    有些是偷偷摸摸的,有些是不经意的,有些则满是好奇。
    除了一群白狼、一条双头蛇,一只大熊猫之外,小狼王是最引人注目的,当然并不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大家都在狐疑,这个小狼王可是大夏的敌人,当年人人得而诛之的侵略者,现在,他公然来参加钧台之享是什么意思呢?
    尽管这两年,他早已在大夏边境消停了,但是,非我族内其心必异,就连淑均和牟羽等人都深感诧异。
    可是,来者是客,总不好在这时候赶出去。
    而且,小狼王可是来捧场的。
    钧台之享,也的确需要这种重量级的嘉宾。
    可小狼王感受到这些充满猜忌和忧虑的目光,总是微微不爽,低声道:“本王好心好意来捧个场子,那些人居然以哪种目光看我,真是忍无可忍……”
    凫风初蕾淡淡地:“你恐怕不纯粹是来捧场的把?”
    他神秘一笑:“还是鱼凫王你最了解我。实不相瞒,这一次我之所以前来钧台,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他洋洋得意,卖了个关子:“这个天大的秘密,一般人我可不会告诉她……”
    话音未落,只听得钟声响了。
    那是青铜钟发出的响声,厚重,悠扬,就像远古时代走来的一曲神话。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祭祀台左侧约莫二三十丈远处,悬挂了一只青绿色的古老铜钟。
    据说,这铜钟的历史已经很长了,还是尧帝时期铸造的唯一一只。
    几百年下来,铜器特有的声音质感就更加浑厚圆润了。
    可委蛇死死盯着那青绿色的古铜,忽然移开了目光。
    自从下山之后,它便觉得,只要看到青绿色的东西就很不舒服,因为,那总令它想起漫山遍野的草蛇。
    祭祀台下面,则是一张巨大的案几,摆放着玉璧、银烛、金膏等等代表天子气派之物。
    一排盛大的祭品也早已被摆好了。
    一头大猪,一头大牛,一头大羊。
    正是大夏祭祀所用的三牲。
    被煮熟的肥甘,盛饭在巨大的青铜盘里,远远望去,真是气势磅礴。
    此时,太阳刚刚到了正空。
    正午时,刚刚到来。
    一群黑衣男子赤足跳起来了祭祀的舞蹈,大巫师高高举着象征天地的法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和鱼凫国的祭祀不同,大夏的祭祀舞蹈者全为男性,而鱼凫国是男女混杂。
    凫风初蕾甚至注意到,不但祭祀舞蹈者没有女性,就连周围第一排颇有身份地位的诸侯极其亲随中,也没有女眷。
    不过,再外围处,便有许多女性了。
    一曲完毕,礼仪官一声高唱,四周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青烟袅绕中,涂山侯人终于走了出来。
    他一身隆重的服装:上衣是黑红两色,下裳则是红黄两色,这也是大夏传统的天子颜色。以红黑黄三色象征天地玄黄,受之天命。
    当然,他的这一身礼服并非天子礼服,而是王子礼服——他并未以天子自居,还是保持他启王子的身份。
    只不过,他腰间悬挂的那一把劈天斧,特别引人注目。
    正是这把传说中的劈天斧,让他每自述一条罪证,便砍自己一斧——一连七斧,本质上,是对天下宣告了大费的七大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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