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楚正在厨房洗碗,楼司沉在她身旁看着,忽而就听卢老爷子在外面的石凳上喊他们,“司沉,暮楚,你们俩出来一下,爷爷有话要跟你们说。”
    暮楚一听,顾不上洗碗,用冷水冲了手,随便在兜兜裙上擦了擦,就拉着楼司沉往外走了去。
    她知道,卢爷爷肯定要说的是楼司沉的病情。
    相较于暮楚的心急,楼司沉却始终是从容淡定,他拄着手杖,不慌不忙的往石桌前走了过去。
    两人在卢老爷子身边坐了下来。
    “卢爷爷,您说。”
    楼司沉道。
    “是这样的……”
    卢老爷子分别看了一眼两人,才道:“昨儿我有想到一味药,或许能解司沉身体里的这毒。”
    “真的?那可太好了!是什么药啊?好找么?”
    暮楚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来。
    卢老爷子摇了摇头,“不太好找,我昨儿绕了好几个山头,都没有找着。”
    原来老爷子一整天没回来,其实是替楼司沉寻药去了。
    “市面上没得买吗?”
    楼司沉问卢老爷子。
    “没有。”
    卢老爷子摇了摇头,“这本来就不是一味药,而是一种带毒的毒草花,想必你们也没有听说过,这其实是一种非常稀有的物种,如今几乎已经快要绝种了,但我看我们这山头非常适合这种物种的生存,如若这世上还有这种物种的话,想必这山头应该是有的,毕竟这山已经几十年没有人迹了,自当不会过分影响它们的生存环境才是……”
    “爷爷,这草长什么模样?有照片么?我也一起去找吧!”
    暮楚问卢老爷子。
    楼司沉瞥了暮楚一眼,“别逞能!”
    说完,看向卢老爷子,“爷爷,要么我让我的手下过来一起找药吧?只怕您不太欢迎。”
    卢老爷子摇了摇头,“倒不是我不欢迎,就怕这毒草花不欢迎。”
    “这话怎么说?”
    暮楚实在不解。
    楼司沉也疑惑重重。
    他自认自己医学面广,见识丰富,然,卢老爷子嘴里这所谓的‘毒草花’,他可当真闻所未闻,就更别提见过了!
    老爷子道:“这花我平生就见过两次,就在这大山里头,它会开一种黄色的小花,花色非常非常纯,远远的就能见着,它的叶子像月亮一样,半弯着的,长得非常出挑,所以,有时候我们也叫它做月亮花。”
    “那这么打眼的话,应该更好找啊!”
    “不尽然。”
    卢老爷子摇头,“这花有个怪癖,它怕扰,一点点动静它都能察觉,只要稍一靠近它,它便会把花瓣收起来,瞬时被叶子消化掉,所以我几次看到它都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从未靠近过,因为一旦靠近,它的花瓣就会消失不见,而我们刚好要的就是它的花瓣!”
    “啊?”
    暮楚惊愕极了,这种神奇的植物,在这之前,她可真是闻所未闻,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楼司沉也微感诧异。
    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那可怎么办呀?”
    暮楚犯难的咬了咬下唇。
    “所以我说,寻药不适合人多,尤其是没有经验的,特别容易惊扰这毒草花。”
    谁也没料到,这药草居然这么难寻。
    暮楚看向楼司沉,“你说你的那些医生,会不会有存这味药?又或者,我们要不要去问问陆岸琰,或者他有?”
    “没有。”
    楼司沉摇摇头,“他其实从前有跟我提到过这所谓的毒草花,但他说的是月亮花,具体这花长什么模样,他都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只是在医学书上见到了一些对这花的描述,他也让手下寻过这味药,但最后也不过是无疾而终罢了!”
    “这样啊……”
    那看来这药,还真是非常难寻到了。
    暮楚有些郁闷了。
    “慢慢来吧!这几日我都会去山里看看的。”老爷子道。
    “可您一个人去,我们也不放心啊!何况您这还崴了脚。”
    “这不还有阿远么?我让那小子陪我一块去就成了,他还行,性子比较稳,到时候再训训他,应该是个不错的帮手。”
    暮楚释然一笑,“瞧我,居然把阿远给忘了。”
    “卢爷爷,谢谢您。”
    楼司沉真诚的道谢,转而又说道:“这药能寻到是最好,若是实在没得,您也别往心里去,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其实楼司沉的意思是,希望卢老爷子别把他生病的罪过往自己肩上扛,他知道老爷子对他是忏悔的,可他根本不需要他又或者暮楚,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忏悔。
    老爷子笑了笑,“我知道。不过有件事情,还是得跟你们说清楚点,让你们自己做选择。”
    “嗯?”
    “刚刚我也跟你们说了,这花叫毒草花,言外之意,就是毒性很重,如果能够与司沉你身体里的五味毒相抵消的话,那自是完美,但不得不排除会有后遗症的可能。”
    “后遗症?”
    暮楚拧了拧眉心。
    这药也未免忒怪异了些。
    “重的话,可能会麻痹大脑,导致失心疯,又或者,瘫痪成植物人,脑死亡……”
    “……”
    “轻的话,抹去大脑的记忆。”
    “抹去记忆?”
    暮楚忧心的看了眼楼司沉,楼司沉的目光也沉沉的看着她。
    不知怎的,暮楚忽而就有些害怕起来了。
    无论是失心疯,还是植物人,又或者抹去记忆,无论是这三种中的哪一种,都及其让她害怕……
    “抹去记忆的话,重则是把自己的记忆全部忘光,不认识身边的任何人,轻度的话,会选择性失忆,在大脑中记忆越深的,忘得越干净!这就是这个毒草花的害处。”
    暮楚静默了。
    楼司沉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所以,这味药到底用是不用,还取决于你们自己,你们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这药我会尽快找回来的。”
    老爷子从石凳上起了身来,同暮楚道:“你们商量商量,我去洗碗了,不过,也不急,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毕竟这花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老爷子说完就进了厨房里去。
    暮楚坐在石凳上,双唇抿紧,始终是静默不言。
    楼司沉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不偏不倚,似在等待着她做决定一般。
    暮楚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牵强的挤出一丝笑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由你。”他道。
    暮楚摇摇头,眼眶微红,“我听你的。”
    “那就试试。”楼司沉做了决定。
    他向来就是个干脆的人。
    任何事情,都得一试,尤其是生死问题。
    不试又怎会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活下来呢?
    “好,那我们就大胆的试试。”
    暮楚也鼓足了勇气。
    “阿远!”
    卢老爷子在厨房里叫瘫在房间里的卢远,“你带着竹竿去后面的梨树上敲几个梨子下来,这会儿橘子也应该差不多,都熟了,摘些回来吃。”
    卢远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想着事儿,压根没听到卢老爷子的话。
    暮楚连忙起了身来,“爷爷,我去吧!”
    “我陪你一起。”
    楼司沉也拄着手杖站起了身。
    暮楚看一眼他的腿,楼司沉道:“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走吧!”
    于是,暮楚拎着篮子,拿着竹竿,去后山打果子去了。
    梨树很高,想要敲几个果子下来还真不简单。
    暮楚一手握竹竿,另一只手叉在腰身上,仰头看着那高不可攀的梨树,问身后的楼司沉,“你见过梨树吗?”
    “没有。”
    暮楚道:“我也是头一回见。住这大山里,可真好,什么都是纯天然的,连水果都是从树上现摘的。”
    “你若喜欢,回家以后买块地种就行了。”
    暮楚回头看他,忽而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楼司沉被她这忽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低眉,怔忡的看着她。
    “又想沉默代替答案?”
    “没有。”
    这回,楼司沉倒是一口就给否认了。
    暮楚道:“上回我们就说好了,再见面,你娶我!”
    楼司沉眸仁微亮,“这……算求婚?”
    “……”
    暮楚脸一红,嗤他,“你想得美!”
    转过身去,双手举高竹竿,去敲树上成熟的梨子。
    竹竿很长,举高之后特别累,没举两秒,暮楚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正摇摇晃晃之际,忽而,身后伸出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来,握住了竹竿,替她分担了大部分的重量,而后,头顶响起楼司沉沉哑的声音,“你是不是担心我,吃了毒草花之后,忘了你?”
    “没有啊!怎么会?”
    暮楚连忙摇头否认。
    可如若楼司沉能看到她的眼睛,便一定会看透她眼里的那份心虚。
    “真的没有?”
    楼司沉低头,再次确认了一遍。
    暮楚往后仰头看他,“那你会忘记我吗?”
    楼司沉把竹竿拿下来,让它靠着树枝而立,而后,低头看跟前的暮楚,认真回她,“我不确定。”
    暮楚的眼眸,晦暗了几分。
    “没有发生的事情,以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都没有办法,也不敢向你保证,卢爷爷说,那种草药有可能会抹去记忆里最深的那一部分,我非常确定我记忆里最深处的那部分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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