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乃是浮庭大族。
    背靠法身,更是半神世家。
    可谓底蕴深厚,实力强横。
    凌天佑,是凌家二爷,当代家主二弟。
    一身修为深厚,冠绝同辈,名震浮庭八方。
    三十年前,浮庭庭试,一举夺冠,获封武状元。
    酒神降下法旨,纳为门徒。
    然,三十年岁月,凌天佑未入酒神门庭半步。
    其与酒神,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
    此番事迹,广为流传,引发浮庭世人热议。
    时隔三十年,各地仍有传扬。
    凌家,内府。
    一场小型盛宴,宾客喧嚣。
    来往者,皆是各地名流,各方豪雄。
    但,无一例外,皆对主位上端坐着的中年男子,礼敬推崇。
    只因,男子名叫凌天佑。
    凌天佑身材昂藏,五官刚硬,眉宇粗浓,乍看尽显硬派气质。
    一身劲装,更为他的气质,增添了几分威武气势。
    他独坐主位,手捏酒杯,接受着各方名流的礼敬。
    但他表情平静,波澜不惊,没有任何的倨傲与喜悦之色。
    三日前,他武道真意圆满,跨入王者之列,野望法身境界。
    此事传扬,浮庭震动,特来道贺。
    凌天佑作为主人,不便推脱,遂摆下宴席,致谢各方名流。
    于是,有了这场盛宴。
    “哒哒哒哒!”
    这时候,庭院外,传来匆急的脚步声。
    一名素服中年,自外匆匆而入,快步走向了主位上的凌天佑。
    “二爷!”
    素服中年在凌天佑身旁躬身,态度恭谨。
    凌天佑淡淡颌首,十分平静。
    待得凌天佑颌首,素服中年倾身靠前,在其耳畔,掩手低语:“霍玲珑死了……”
    “咔嚓!”
    素服中年的低语刚落,凌天佑身躯一震,手中捏着的玉瓷酒杯骤然滑落,连带着杯中酒水摔得粉碎。
    突然的异动,引得全场瞩目。
    原本的喧嚣戛然而止,各方名流纷纷抬头,讶然惊疑的看向凌天佑。
    内府气氛僵滞,骤然压抑。
    凌天佑平静的面孔浮现波澜,渐有起伏。
    素服中年见状,站直身体,看了一眼各方名流,便是淡然的挥了挥手。
    各方名流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起身请辞。
    凌天佑未曾吭声,默然不语。
    宾客陆续离去,内府很快空寂下来。
    屏退宾客,素服中年便又微微欠身,一脸恭谨的在凌天佑身边站定,纹丝不动,宛如雕塑。
    凌天佑沉寂,坐在主位上,纹丝未动。
    连得溅满衣袍的酒水都是顾不得擦拭,任由弥漫,浸湿衣衫。
    素服中年不闻不问,默默陪同。
    许久,凌天佑才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眼睑闭合,掩盖了那双幽深清澈的眸子,更掩饰了内藏着的一缕伤痛与遗憾。
    “通知霍家吧……”
    凌天佑闭眼吩咐,语气低沉。
    “是!”
    素服中年欠身颌首,领命而去。
    ……
    蔡家村,蔡府。
    孙逸打听而来,临近蔡府前。
    蔡府门前大开,高楼阔台十分富气。
    孙逸大步流星走向大门,直奔蔡府内。
    “喂喂喂,你谁?站住!哪来的人?做什么的?”
    府门内,有家丁仆役巡守,看着擅入而来的孙逸,纷纷阻路。
    “蔡进在哪儿?”
    孙逸驻足,环视阻路的仆役家丁,漠然询问。
    “你是谁?找进少何事?可有拜帖?”
    仆役反问,态度倨傲。
    “蔡进在哪儿?”
    孙逸直接怒目,上前揪住那名仆役衣襟,厉声喝问。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这里是蔡府,你休得猖狂!”
    仆役顿时胆颤,被孙逸的气势惊慑住,色厉内荏的道。
    “别让我将同样的问题,问第三遍!”
    孙逸脸色凶狞,杀意腾腾的凝视着仆役。
    “进少不在府中,不在府中。”
    仆役见状,脸色剧变,再也无法平静,急声回答。
    “不在府中?”
    孙逸皱眉,杀意微滞。
    “是是是,进少不在,午时便跟随老爷去了县城。”
    仆役急忙解释,道出原委。
    “砰!”
    孙逸哼了声,随手将仆役扔在了地上。
    不用多问,便是知道,蔡进自知惹出大祸,便赶往县城避难。
    县城李家,乃是蔡家岳父。
    蔡进娘亲,乃是县城李家之女。
    虽是庶出,却也地位不凡。
    寻常人家,不敢得罪。
    但是,孙逸岂会放过。
    甩袖而去,离开了蔡府,孙逸直奔县城方向而去。
    但是,刚刚走出蔡家村,迎面却是撞见了何思玲。
    “站住!”
    何思玲叫住了孙逸,挡住了前路。
    “让开!”
    孙逸漠然看着何思玲,沉声喝道。
    何思玲的来意,是想阻拦孙逸冲动报仇,打杀蔡进。
    她了解孙逸的本事,杀个蔡进,搓搓有余。
    但是,蔡家背景不简单,何思玲担忧孙逸鲁莽冲动,会惹来更大的祸劫。
    孙逸清楚何思玲的来意,更加执意要去。
    “蔡进必死,但不是现在。”
    何思玲漠然抬头,迎视着孙逸的目光,冷声道:“他害死我娘,我会让他以命抵偿。只是,就这样去报仇,根本不可能。”
    “蔡家有县城李家撑腰,若是就这样杀了蔡进,蔡家势必不会放过我们。”
    “你这样前去,便是自寻死路,平白枉送性命。”
    “而且,就算现在让你去,以你的修为,能在李家,杀得了蔡进吗?”
    何思玲漠然凝视着孙逸,她并不觉得,孙逸有撼动李家的能力。
    孙逸不为所动,只是漠然凝视着何思玲。
    李家势大,他无可奈何。
    但是,他要杀个人,除非李家抵死庇护。
    否则,没谁拦得住他。
    看着孙逸沉默,何思玲深吸口气,压下心底躁动的情绪,漠然道:“蔡进的命,留给我。县试之时,我必让他偿命。我娘的仇,我要亲手去报!”
    说完,何思玲紧紧地盯着孙逸的眼睛,眼神间,满是恳切。
    孙逸漠然,心底情感交织,攥拳的十指,紧了松,松了紧。
    歉疚,难安,让他陷入犹豫。
    何思玲见状,不由分说,拉着孙逸的手,拖着返回何家村。
    孙逸想要挣脱,但何思玲格外用力,尽显坚定的决心。
    最终,孙逸放弃了挣扎。
    ……
    何家村,篱笆院。
    废墟被清理,堆到了一边。
    而在篱笆院地,多出了一座坟包。
    在村民们的襄助下,何浩葬下了霍玲珑的遗体。
    村民们聊表慰藉后,便陆续散去。
    这种事情,不便多言,只能望其节哀。
    何浩未曾在意,椅坐在坟包前,一手持刻刀,在一块木牌上雕刻着碑铭。
    何思珑跪在一旁,身披素衣,哽咽不断。
    废墟间,一片哀悸。
    孙逸被何思玲拖了回来,站在坟前,默默地看着何浩雕刻墓碑。
    他一语未发,只是沉默着,灌着酒。
    何思玲在何思珑旁边跪倒,烧着纸钱。
    听着何思珑的哽咽,何思玲将何思珑抱在了怀里。
    “姐姐……”
    姐妹依偎,何思珑忍不住悲恸,抽泣难制。
    何思玲都是红了眼眶,紧紧的抱着何思珑的脑袋,埋首发梢间,默默垂泪。
    昨日,一切都是好好地。
    一家和乐,满是幸福。
    转眼,却是天人永隔,难诉离殇。
    坟前一片沉寂,气氛哀悸又压抑。
    孙逸默默站立,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何浩将墓碑雕刻好。
    “爱妻霍玲珑之墓,夫,何浩立。”
    墓碑很简陋,但雕刻的字体,却是苍劲有力。
    刻好墓碑,何浩刨开坟前土坑,将木质墓碑插进了坟前地面。
    何浩颓坐在地,布满刀口与泥土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墓碑。
    那双灰暗的眼中,满是爱怜与温柔。
    “偶与君相遇,余生双宿栖。纵然路长远,此情无归期……”
    何浩轻声呓语,呢喃着这首定情的诗句。
    三十年前,那一幕幕初遇的画面,情不自禁的在脑海盘旋回放。
    那乍然一见的魅力,那回眸一笑的温柔,那顾盼生姿的美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挥之不去,遏制不住。
    旧忆如决堤洪水,汹涌而起,何浩跪伏在地,埋首尘土间,无声抽泣。
    那昂藏的身躯,止不住颤抖,更让哀悸侵染人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晚,何浩终于是颓然倒地,长长地吐息。
    有气无力的翻身坐起,何浩依靠着坟包,扭头看向孙逸,道:“孙兄弟,能不能……讨口酒喝?”
    他的声音已然沙哑,面容愈发憔悴。
    孙逸闻言,屈膝蹲下,将酒葫芦默默地递给了何浩。
    何浩感激的看了孙逸一眼,接过酒葫芦,咕噜咕噜的大灌起来。
    辛辣的酒水入喉,他苍白的脸颊,迅速涨红起来。
    很快,眼神便多了几分朦胧,似醉似醒。
    醉态渐显,何浩才放下酒葫芦,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内心的压抑与悲悸。
    何思玲和何思珑相互依偎,默默垂泪,没有阻拦何浩借酒消愁。
    何浩将酒葫芦还给了孙逸,道了声谢谢。
    孙逸接过酒葫芦,嘴唇嚅动,欲言又止。
    “孙兄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在孙逸犹豫时,何浩突然强笑着看向孙逸问道。
    “你讲!”
    孙逸点头示意。
    “帮我疗伤,助我复仇!”
    何浩目光灼灼的盯着孙逸,那双灰暗的眼眸,满是希冀。
    孙逸闻言,眼神闪烁,眉宇微皱,紧紧地凝视着何浩的眼睛。
    后者的恳切与祈求,让他陷入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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