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短夜长,刚刚六点,天就黑透了。
    华灯初上的路上,苏灵珊坐在车的副驾,双手抓在一起,不时偷看一眼驾车的杨根硕,紧张又激动。
    “怎么,我脸上有花?”杨根硕笑问。
    “是啊,满脸桃花。”苏灵珊娇蛮道。
    看到她这副模样,杨根硕心头就涌起莫名的柔情:“珊珊,咱们认识多久了?”
    “认真开车。”苏灵珊说了一句,然后直视前方,心跳的有些急促,他那么说是要干嘛,难道要表白。
    杨根硕果然很老实,不说话,专心开车。
    晚高峰,车子其实也开不快。
    苏灵珊突然想起贾正经同小惠在公车上发生的那不堪的一幕,搁在心里实在不舒服,就想跟最亲密的人分享。
    本来,荣若是个不错的分享对象,而且那死丫头八成对这事儿感兴趣。
    现在,杨根硕也算一个。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瞄一眼后面的礼物,她忍不住说:“只是一顿小便饭而已,你干嘛还拿东西。”
    “只是烟酒和一些简单补品,第一次登门,总不好空手。”杨根硕看了苏灵珊一眼,“再说了,你都原谅他了不是。”
    “谁说的!”苏灵珊激动不已。
    杨根硕笑着摇头:“女人啊,就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去你的。”苏灵珊娇嗔地推了他一把。
    车子在仅容两辆车并排行驶的巷道里简单推进。并非杨根硕技术不行,主要是动不动路边就是一辆车,而且,这些车子都没有车德,想怎么停就怎么停,根本不顾别人能不能过去。
    苏灵珊不止一次建议下车,步行过去,杨根硕都拒绝了。
    苏灵珊略带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把我的毛病惯出来怎么办?”
    “什么?”杨根硕没明白。
    “我说,我以后不想走路怎么办?”
    “我可以每天送你回家呀!”杨根硕随口说道。
    “说得这么轻松随意,显然不是认真的。”苏灵珊耸了耸肩膀。
    杨根硕侧头看去,女孩端正的坐着,眸光看着窗外前方,她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但杨根硕知道,那是假装的。
    今天的珊珊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开襟毛衫,长到膝盖,下身是紧身牛仔裤,扎起的马尾也放开了,披在肩头。
    青春,时尚。
    安全带在前身勒出浑圆的轮廓。
    白皙莹润的侧脸,黑长浓密的睫毛,高挺鼻子的鼻梁。
    很完美,很安静的一个女孩。
    看着他,杨根硕的心里也很平静。
    脑袋里冒出一个词——静如处子。只有处子才会这么安静吧。
    “噗嗤!”杨根硕被这个想法逗笑了。
    “你笑什么?”苏灵珊眼神怪怪的,小脸有点红。
    毕竟,杨根硕观察他那么久,她不可能没有感觉。
    或许,杨根硕也想多享受一段如此静谧的时光,他让车子怠速前行,深吸一口气说:“我就在想,有个人愿意心安理得的坐在你的旁边,是多么的不容易。”
    “大牛……”苏灵珊怔然出神,这句话浅显易懂,却触动了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但是很快,这份心境就被另一句话破坏掉了。
    “愿意心安理得睡在你旁边的人,也一样。”杨根硕说。
    终于,标致停在了出租户门口。
    杨根硕将车子的一半轮胎尽可能停在台阶上,给来往车辆让出路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杨根硕之前说那些人没有车德,他自己自然不愿意成为那类人。
    其实,虽然他是野路子出身,但是每次看到电视上的公益广告,都认为自己也属于那种华夏好司机。
    为了方便苏灵珊,只好委屈自己。
    驾驶位这一侧紧挨着墙壁,杨根硕也没太注意,一开车门。
    咚!悲剧了。
    那个心疼也没法说了。
    “哎呀,漆磕掉了吧!”苏灵珊慌忙转到车头,也发出惊呼。
    此时,杨根硕已然关上了车门,由于间隙太小,苏灵珊也钻不进来,没法检查。
    “没事没事,小意思。”杨根硕口是心非的说。
    “抱歉!”苏灵珊内疚不已。
    “跟你有什么关系。”杨根硕熄火,展开手臂,将礼物拿在手里,准备从副驾上下去。
    突然想起自己是敞篷啊!这是个难得装逼的机会。
    当然,杨根硕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珊珊还没见过车篷的开合,顺便让她开开眼。
    于是重新一键点火,又按下打开顶篷的按钮。
    车顶缓缓打开。
    果然,苏灵珊眼中的讶色,让他无比满足。
    拎着礼品,一个旱地拔葱,在苏灵珊的惊呼声中,轻巧落地。
    然后,他按了下钥匙,车篷又合上了。
    苏灵珊扑哧一笑,挽住他的胳膊:“这种下车的方式,普天之下,只怕也就唯独你一人。”
    “与众不同嘛!”杨根硕嘚瑟道,“咱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珊珊,大牛,赶紧上来,饭菜都要凉了。”楼上响起苏红盖催促的声音。
    苏灵珊俏脸一红,却没有放开杨根硕的胳膊,“走。”
    这就是传说中带男友见家长啊,为什么自己还有点紧张呢!
    两人走进这家出租车自建房的幽深的过道。
    城中村的房主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迟早都要拆迁,为了在拆迁中获取最大的利益,也为了平日里多收些房租,于是乎,他们都可着劲的盖房。
    不让加高,我就加长。
    所以,通常情况下,这些自建房的甬道都很深,一排十几间出租屋,能不长么?
    苏红盖租的房子在三层,两人刚走到一楼的楼梯,一名穿旗袍挂珍珠的老妇女拦住了他们。
    “徐婶,怎么了?”苏灵珊问道。
    徐婶是房东太太,也是刻薄的包租婆,同时,也是徐彪的亲娘。
    自从徐彪进去,她再没有往日的威风,一直病恹恹的,似乎,也没有往日刻薄了。
    “你是硕哥?”徐婶一把抓住杨根硕的手腕,热切的说。
    杨根硕对这老妇女的观感不咋滴,拳头一握,就将其弹开,皱眉冷冷道:“有事说事。而且我也不是什么硕哥,我只是个学生。”
    徐婶犹豫了,眼前的年轻人的确不像儿子口中的江湖大哥,太年轻了。可是,今天去探视儿子,儿子说了,对方就是苏灵珊的男朋友,还说这小子手眼通天,找他求情,说不定就能从轻发落。
    儿子再混蛋,也是娘的心头肉,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当妈的都不会放弃。
    这会儿,杨根硕简直就是她救命的稻草。
    徐婶看了看杨根硕,又看了看苏灵珊,终于打定了注意,上前对着杨根硕鞠了一躬,抬起身子,眼圈红了。
    “徐婶……”苏灵珊轻声叫道,心里有些不舒服。
    人家这么一副态度,杨根硕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是这样的,我今天去看过儿子,他让我求求硕哥高抬贵手。”
    杨根硕摸着鼻子笑了:“彪哥也太看得起我了。”
    徐婶一把抓住苏灵珊的手:“珊珊,徐婶知道,过去的我对大家太过刻薄,儿子也混,这不,现在报应来了。可是,徐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爸走得早,我疏于管教……你帮徐婶求求你男朋友,徐婶我给你跪下了。”
    说着,真要屈膝跪倒。
    “徐婶,不要,我受不起。”苏灵珊用力扶住她。
    杨根硕静静地看着。
    徐彪母亲是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
    而苏灵珊,曾经差点被父亲卖给徐彪,显然竟然还能做到以德报怨,真的是太善良了。
    老妇女要跪,苏灵珊努力拉着,焦急的看着杨根硕。
    杨根硕摇摇头:“你儿子私设赌场,坑蒙拐骗,差点祸害了珊珊,还私藏枪械,他去坐牢,那是罪有应得。”
    “珊珊……求求你,我求求你!”徐婶终于还是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只有他一个啦!”
    徐婶先是抓住她的手,现在变成抱住她的腿。
    “大牛……”苏灵珊死活挣不脱,“给句话呀!”
    杨根硕哭笑不得,想着要是不开口,只怕这老妇女会一直抱住苏灵珊的腿不放,她倒是有点眼力劲儿,知道他杨根硕的弱点。
    “好吧,下来我问问。”杨根硕给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徐婶立刻就放开了,爬起来一边擦泪一边鞠躬。她觉得这小子还算实在。
    若是对方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她反而不信了。
    “别忙鞠躬,你儿子不可能逃脱惩罚,我也不能打包票。”
    “我明白我明白,您一句话,就能让他少几年牢狱之灾,那就是恩同再造,还有,据说还能让他在里面舒服点。”
    杨根硕淡淡一笑:“彪哥看来知道我不少事。”
    凌操、徐彪被抓进去,杨根硕曾经给马如龙递口信,让适当的关照关照他俩。
    要知道,凌操可是一帮人一起进去的。在外面是枭雄,进入监狱依然如此,一进去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于是乎,殊不知,因为他杨根硕一句话,直接到导致两股势力的火并。
    凌操、徐彪势力覆灭,龙哥一统监狱。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人洗脚有人捏肩;需要时,还有白净的犯人撅起屁股,让他们来一发败败火。
    原本,凌操、徐彪就过着这皇帝般的日子。
    然后,让马如龙从天堂打到了地狱。
    吃馊饭喝臭水;给人洗脚捏肩;菊花也没能保住。
    生无可恋中。
    看到儿子惨不忍睹的模样,当妈的心碎了,是以,这一刻,放下尊严放下一切祈求杨根硕。
    听了杨根硕的话,到底是过来人,她马上拿出一张卡,塞到杨根硕手中,挤出一丝笑容:“硕哥,我知道这些事需要上下打点,这卡里有五十万,你先花着,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杨根硕一脸阴郁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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