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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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9点不到就有人来拜年了。
    关捷端着个塑料盘子,蹲在杂物间里抓东西,花生、瓜子、糖和冰糖橘,装好后放到了堂屋的桌上任人自取。
    根据往年的惯例,他今天上午会很忙,要给亲戚端凳子倒水,将他们带来的鞭炮和纸钱全堆在一起,借麻将、给吃饭的桌子套一次性桌布、上餐具、端菜,要是亲戚带了小屁孩子,他还得去客串幼儿园的园长。
    完了客人吃饭他还只能看,因为人多没有他的位子。不过关捷很平衡,因为路荣行没有姐姐,要干的事情比他还多。
    初一的上午多少都有点难熬,不过看在昨天收了压岁钱的份上,关捷跑得还算情愿。
    到了10点,他爸这边的堂表亲戚慢慢来齐了,关捷跟这些叔啊哥的一年见不了两面,人都对不上号,睁着眼睛瞎喊。
    亲戚听他喊错了,基本也不会戳破他,就笑着说他乖,长大了。
    关捷在熟人面前很活跃,生人多了他有点拘束,心里就巴不得这些人赶紧全部去打牌,不要跟他说话,也不要问他在学校里的成绩。
    不一会儿天随人愿,他得了空溜进隔壁,去跟路荣行商量给靳滕拜年的事。
    路荣行家他爸是掌勺的大师傅,汪杨在前面待客,院子里用红砖垒了个临时的灶台,路荣行就坐在火口上添柴,头上包着块挡灰的毛巾,像个土老帽。
    关捷一看见这造型就笑了,不过没有刻意提它,只是过去问了正事。
    路荣行用火钳拨了拨灶腔里的干材,被扬起来的灰飞得眯住了眼睛,说:“我问过我妈了,她说只要不是路太远,一般拜年都是早上,我什么时候走都行,看你。”
    关捷心想家里还有关敏呢,先打了个包票说行,接着才回家去跟李爱黎打报告。
    这事他昨天就说过了,李爱黎巴不得他跟所有老师关系都好,掂着炒锅答应了他:“去吧,喂你别空手啊,带东西,也不要给老师添麻烦,听到没?”
    关捷一个猛虎掉头就要走:“知道了。”
    关敏在后面稀奇地笑他:“哟,什么时候跟老师关系这么好了?以前不是都绕道走的吗。”
    关捷没理她,边走边想了想,感觉靳滕不太像老师,反正他不怕。
    去的路上还是路荣行骑车载着他,家里留一辆车,遇到酱油醋的没有了,大家还可以借着用。
    20多分钟后,两人拐进了靳滕住的那一排,经过的好几家门口都坐着打牌或是闲聊的客人,只有靳滕的家门口,连一辆车影子都没有。
    他俩还没有那么感性,会因此觉得靳滕可怜,反而都还松了口气,因为不用面对不认识的人。
    路荣行将车停在了老师的小菜地前面,关捷先他一步,拿着车里的两份年货跑进了屋里,还没说话就耸起了鼻子,闻到了一阵比麻辣烫的汤底还浓几倍的香味。
    他喊了一声“金”老师,循着香味往厨房里钻。
    靳滕正在后面吃饭,听见喊声迎出来,看见他腰两侧夹的东西就笑了,心想这孩子真有心,想完才准备打招呼,大门口居然又冒出来了一个,家里好像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靳老师新年好,”路荣行跨过门槛,正儿八经地给他鞠了一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在他姥爷那边,大家都说“恭喜发财”,说完大人就会给红包,但他们不是来要红包的,所以他换了套说辞。
    靳滕被这份隆重打得有点措手不及,愣了好几秒才笑起来,在羽绒服上擦了下手,走过去接关捷手里的东西,感动地说:“谢谢谢谢,我不知道你们会来,一点准备都没有,完了完了,我的印象分没了。”
    关捷没给他,自己将四筒酥饼和两瓶罐头放在了他的桌上,不知道在乐什么,一个劲儿地笑,其实他也该说句祝福的话,但他有点不好意思。
    靳滕摸了下他的脸,感觉还挺热乎,就知道他不是骑车的人,接着又过去捏了下路荣行的指头,发现也不凉,这才松开道:“你们俩家里今天没来客人吗?居然还有空来看我,吃饭了没?”
    关捷被他厨房里的味道香得忘了学生该有的矜持,老实地摇了摇头。
    比起过于客套的人,靳滕更喜欢他这种直肠子,当然这种喜欢只针对和他关系好的人群,他见状立刻笑道:“虽然我已经开饭了,但还是想问问你们,搓火锅吗两位小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关捷看路荣行没摇头,自己于是就点了头。
    靳滕平时一个人吃饭,用的一张木质的小折叠桌,高度只配用小马扎,他去院子里又找来了俩,摆好了给他俩拿碗筷,拿的都是家里吃饭用的瓷碗和竹木筷子,不是宴客用的一次性餐具。
    中途顺便还开了瓶果粒多。
    关捷坐好后一直在桌上打量,他们家天冷的时候也经常吃火锅,但是汤色不会这么吓人,而且菜也都是一锅烩,不像靳滕这里,锅里只有辣子在滚,菜无论荤素,全都生的码在桌上的盘子里。
    恕他是个土仔,还没吃过这样的火锅,他在怀疑自己会不会辣死,或者拉肚子。
    路荣行见识比他多点儿,川式火锅他见过,但他咽喉娇贵,不太能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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