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务手脚麻利,迅速上去又猫着腰溜下来,关捷踩着铁皮台阶往上,站到了观众看不见的幕布后面。
    上一次,他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看路荣行表演。
    那回路荣行坐在中间,自己还是个小不点,这次他到了对面的角落,而关捷眼里也一抹很多想要越过所有遮挡,看清他的专注和追逐。
    以刘白为首的舞者按照各自的点位,已经在舞台上摆好了姿势。
    配乐里的风声低低地在馆内吹开,时急时缓地吹了大概有十几秒,路荣行突然小拂了三次琴弦,三个铮音连成一声,裂帛一样响了三次,没有预兆又响亮,说提神和吓人都行。
    披着褙子的刘白作为剧里的男主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练过武术,挺跳起来的动作干脆而漂亮。
    他站稳的瞬间,路荣行又拂了一下,孙雨辰在同时敲了第一个鼓点,这像是一个信号,所有人迅速动作了起来。
    奉义的主要舞蹈有四个场次,分别是练武、战功和将陨,讲述一个武官的生平。
    只有刘白是固定角色,其他人跟着场次变换,从同门换到战友、敌人再到战友。
    他们腰上那块布是映着铠甲花纹的背心,在场次切换的时候套到身上。
    为了避免观众看不懂,秦老师还做了个投影用的ppt,往舞台的墙上投文字提示。
    第一场路荣行弹得都比较慢,重拂重扫用得都少,孙雨辰的鼓点也就几个,刘白他们的动作里带着武术的一些亮相把式,但舞种还是包罗万象的现代舞。
    切进第二场之后,琵琶的旋律地开始加急,路荣行低着头满抡满拂,不停地煞音,孙雨辰的鼓点也密集起来,造出了一种恢弘又悲壮的气氛。
    刘白他们用分解隔开的手部动作,将“铠甲”迅速套到了身上,接着踩着点位去捡起一早就摆在地上的塑料镀膜长刀,用舞步模拟冲锋和厮杀。
    跳舞的人满场跑,晃动身体起起落落,关捷的视线不断受到干扰,他移来移去也不怎么看得到路荣行,后面干脆不看他了,只听声音,看刘白他们表演。
    当视觉被剥离之后,琴声里那些提、扫、煞、绞,在震耳的音量下形成了震动,透过从角落那边接连而来的木板,不断传到关捷的脚下。
    等到最后,舞者们拖着刻意拐带、歪斜的舞步,像是受伤的残兵在旷野里逃生。
    路荣行的琴声又慢了下来,一两秒才弹一下,曲调有点悲,像是在哀叹英雄末路。
    然后穿着另一种颜色的“盔甲”的毛子做了个射箭的动作,幕布后面,场务朝刘白丢了一根道具箭,他像是被射中了一样按住了它。
    这瞬间路荣行猛地又调转急弦,疾风骤雨地快加扫,孙雨辰的鼓点也连成了串状,重起慢急落,这阵让人紧张的旋律持续了将近一分半。
    刘白配以流畅的转身做“踉跄”状,其他人配合他,有的甚至在地上匍匐。
    路荣行在琴声拔到最高的点上,突然像是断电的台式电脑,猛地移开右手按住了琴弦,音响里的琴声瞬间刹断。
    刘白在这一声里直直倒地,这时舞台上突然熄了灯,孙雨辰配着他砸地的动静,很轻地擂了下鼓面。
    “嘭”的一声闷沉泛开,仅剩一个光圈罩住了倒下的刘白。
    同一时间,藏在两边幕布后面的场务点了火,长长的引信吐着黯淡地火舌,迅速烧到了提前撒在舞台前面的冷焰火堆上。
    在他倒地几秒之后,发暗的舞台上燃起了几堆冒着黑烟的火,黑烟是特意配出来的效果,为了更像战火连绵后的战场。
    火光亮起的瞬间,台下有人扯着嗓子吼和尖叫了起来,“清音清音”的呼喊和掌声一起壮大,接着又超越了它,喊得满场声浪滔天。
    台上的灯从点到面,带着层次地重新开了。
    这或许不是一个完成度和水平多高的节目,但胜在氛围造得非常火热,琵琶超一流的拟声和穿透效果牵得人的心像是弹琴人手底下的弦,它急你也急。
    关捷也被感染得精神亢奋,他踩在由台上所有人共同谱写出来的壮烈和激烈,激动地莫名所以,看着场务和秦老师在主持人额外的谢幕仪式里,跑上舞台去和表演的人抱成一团,他昏头涨脑地也冲了出去。
    越过毛子的时候,关捷和他击了个掌,想抱刘白却没他的位子。
    路荣行离他最远,关捷还在往前冲,突然在巨大的嘈杂声里听见有人大声喊他。
    他瞎看了一圈,看见路建新站在舞台下面,手里举着那束花。
    关捷会意,跑过去双手捧了花,兴奋过头地跑向了路荣行。
    路荣行还拎着琴,看他眉开眼笑地抱着花过来,明明是代替粉丝在送祝贺,但红艳艳的玫瑰又有股暧昧的意味。
    关捷兜怀就将花塞进了他怀里,笑得不行,瞥见毛子在旁边和举人激情相拥,动作不经大脑,也把路荣行搂住了。
    搂完他还是觉得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敬仰和其他情绪无以表达,又去捧路荣行的脑袋,蹿起来在他脸上啃了一下。
    关捷其实没想要亲哪儿,他就是随便跳了一下,啃到的瞬间只觉得有点软弹,脑筋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先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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