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临别之前,关捷“嗯”了一声,可他心里想的是你的心情我能懂,可不明白的人其实是你。
    课间分秒耗尽,在得到了他的答复之后,路荣行转身回教室去了。
    爬上广场台阶的时候他回了下头,看见关捷还站在原地,曲在身侧的右手抬了一下,像是在吃东西。
    还吃得下去,就说明不算生无可恋,路荣行笑了一下,上课铃突然响了,他不得不跑了起来。
    关捷在吃从他袋子里抓出来的麦丽素,这个牌子他没买过,口感特别甜,甜到有点发苦……
    胡新意下了自习回到寝室,发现同桌已经在铺上躺成了咸鱼,人还没睡,但精神有点萎靡,喊他起来宵夜都不宵。
    胡新意跟他也有好几年的感情了,端着面蛋齐全的饭盒过来关怀他,叉了半块蛋往他嘴边凑:“你咋啦?怎么跟撸过头了一样,考试考砸了啊?”
    关捷张嘴叼走了投喂,心里憋得感觉嗓子眼好像都一起堵住了。
    独处实在是思考人生的好伴侣,别人上两节课的时间,他把自己这半辈子都将将过了一遍。
    以前还小,更亲密的时候只多不少,只是那会儿没动歪心思,所以过后相处屁事儿没有。
    现在完全不行了,路荣行随便说两句话,关捷都能臆测出很多有的没的意思来,并且连带着感觉以前的相处也变了味道。
    从觉悟产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再也坦荡不起来了,变质的友情和与众不同的性取向都让他惶恐不安。
    关捷用力咽掉了那半块鸡蛋,声音带着点儿缺水的闷哑:“没咋,也没砸,我头有点疼,你别吵我。”
    胡新意扔掉右手里的叉子,腾出手来摸了他的额头,和自己的脑门做了下对比:“没发烧啊,怎么会头疼?诶,彭彭,把你体温计拿来用一下。”
    彭剑南空着手,立刻到铺位这儿来送温暖。在他后面,其他室友询问的询问、探头的探头,从侧面肯定了他的人缘。
    关捷感觉自己纯粹是无病呻吟,没脸接受室友的慰问,最后只好撒了个谎,说他想睡,翻过身躺着面壁去了。
    可他面了半个晚上都没睡着,一直在想以后怎么办。
    今天要是中邪就好了,明天起来,他最好能忘了这个不该有的念头。
    要是忘不了,那也一定要掩饰好,不能让路荣行察觉到。
    可该怎么掩饰呢?
    关捷也不知道,他带着这个疑问入睡,后半夜什么都没梦到,只是睡眠很浅,意识里始终笼罩着一层焦虑。
    这种放松不下来的休息,醒来有时比熬夜不睡还累,翌日关捷带着两个肿了的眼泡回到了9班。
    普通班的早自习纪律一般,同学们的小话讲的光明正大,隔着四五个座位直接问他考得怎么样。
    陡然回到热闹里,关捷被东拉西扯地讲话,暂时忘却了友情危机,早饭还吃了大半碗面条。
    可吃完回教室的路上就不行了,他远远地瞥见了路荣行,条件反射地想上去打招呼,但自以为不正当的感情萌芽又阻碍了他的脚步。
    关捷最终没有去,但他的目光又控制不住地一直往路荣行身上落,直到对方进入视线死角为止。
    只是躲终究不是办法,一来是堵不如疏,他越不见,因为行为和本心悖离,脑子里想的就越多,担心这么搞下去,路荣行即使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样被他躲远了。
    二来是有时候,是路荣行现在路上发现他,会自然地过来或者喊他。
    关捷不能装聋装瞎,只好往他跟前凑,然后他一站到路荣行面前,又发现原来躲是下策,靠近才是自己想要的。
    不过在等待成绩下来的这一个星期里,他心里那个垂涎发小的性别坎还没迈过去,多半还是能躲就躲。
    星期四学校组织了4月的月考,晚上复习,胡新意又激情邀他出去闲逛。
    关捷想起自己总在路荣行那儿抽题玩,这次吃了秤砣,坚决当了回好学生。
    高一考完文综,星期六又提前一节课放了假。
    路上关捷明明困得昏天暗地,却愣是没往路荣行肩膀上靠,自己倒在另一边的靠背边上,动不动就被拐弯的车甩到以头抢窗,撞得哐哐响。
    路荣行看不下去,让他按照老规矩,靠自己肩上睡。
    关捷嘴里“嗯”个没完,应完了又借睡意装糊涂,闭着眼睛在另一边假睡,脑子里道德和感情在天人交战。
    虽然很想,但他不能借着路荣行不知情,就占他……肉体上的便宜,这样有点下作,路荣行会恨他的。
    回到大院,家里没人,关捷放下东西,先去水池里找了下逃子,接着摸了个苹果,洗了没削直接开啃,同时脚上像是长了导航,自动就左拐去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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