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荣行抱住琵琶站起来,让着他说:“出什么事了吗?你先说。”
    关捷一路冲刺过来,脸被吹得有点发红,心动过速、肺里也痛,他用力地稳住气息,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我要回一趟六中,”他盯着路荣行,适应了惊喜之后的心里,即将分开的不舍慢慢地涌了出来。
    关捷揉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呛过冷风,所以有些酸楚的鼻子说:“现在就得走,过来跟你说一声。”
    六中就是他们之前省选的基地,路荣行早听了八百遍,这还是头一回听得发愣。
    他顿了两秒,说:“怎么这么突然,你去六中干什么?”
    关捷放下手后,吸了下仍感不适的鼻子,匀着气息朝他走去:“上次的省选出了点状况。”
    “老张刚刚跟我说,第5名因为选拔完以后身体状态不好,弃权了。”
    “第3名被跟我一起被刷下来的第8名举报了,说第3的理论考试抄袭他,完了老师拿他俩的卷子一对,发现错的地方还真的是一样的。他们找第3名核实,他也承认了。”
    其实中间还有内情,按照惯例,缺人也没必要重考,一般都是顺序递补,拿掉第3和第5,直接把第6第7提上去。
    但这个第8名的性格和家境都比较强势,竞组委的负责老师和对方家长协商了几天,他们都坚持要加试一场,否则就向化学会举报省里的选拔有黑幕。
    其实他们打的主意谁都明白,但这节骨眼上竞委会不想跟他们纠缠。
    加试就加试吧,无非就是麻烦一点,反正真有决心冲冬令营甚至国奥的学生,考得越多,含金量就越高。
    最关键的是冬令营报名的时间快到了,所以加试的时间突然又紧迫,老明哥在电话里催老张,老张感受到压力又来鞭策关捷。
    关捷不知道这些腌臜事,只说:“所以省队临时组织了一次加试,让上一轮的所有人都回去。”
    路荣行算是明白了,他这是额外获得了一个冲关的机会。
    这是好事,要是顺利,关捷那句“不想再输”的期望,或许能够提早一年实现。
    路荣行为他高兴,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意:“这么爽?你真的是……”
    他顿住闷声笑了一串,接着才说:“难得有这种运气,挺好的。你要走是吧?我送你。”
    说着他弯下腰去放琵琶,等脸和视线垂落下来,错愕和黯然瞬间爬上了眉眼。
    他情窦初开,怎么也不欢迎离别。
    在关捷回来的这些天,路荣行总算丢掉了那种走神的惦记,心里踏实了不少,数学课显得没那么长,循环的题居然也对了几个。
    同时,周末的假期似乎一下也短了半截。
    这些变化得益于关捷,路荣行最近还在想,要不别在艺校吃饭了,和他一起去城南吃食堂。只是这想法还没来得及提出,关捷就又要走了。
    路荣行自然是盼他好,希望他能拿下一个好成绩,可是越好的成绩所代表的,就是他在外面逗留的时间会越长。
    之前他听关捷说过一回,今年的冬令营在1月底,但这并不是终点。
    金牌的前20名还得集训,两轮选拔之后选出4名进国家队,代表国内出去比赛,这一届所有的赛事要到明年4月份才真正结束。
    路荣行不知道,关捷这次出去,又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突然感觉到了心酸,也觉得很无奈,但是心里更清楚,自己一定会干脆地将他送走。
    路荣行迅速整顿了一下心情,将琴卡进琴槽里,搭上琴盒,没有拉拉链,暗自叹了口气,接着站了起来。
    在他放琴的片刻里,关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从些微的仰视变成了俯视。
    他的考虑和心情和路荣行基本是半斤八两,只是结论不太一样,他一定会走,虽然“关老师”当得很不称职。
    两人怀揣着相似又不相通的心情,在几秒之间再度对上了视线。
    关捷迎着他温和的目光,心头有种被重物压制的闷堵,他巴不得路荣行一路把他送到六中,然后留在那里陪他。
    然后他心里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关捷违心地摇了下头说:“别送了,老张在路边上等我,我跑两步就出去了。”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不过路荣行听懂了,翻译过来就是他没什么时间慢悠悠地走,得像刚刚来的那样冲回去。
    路荣行平时能走绝不会跑,但现在是分别倒计时,他坚持道:“没事,我送你。”
    说着他伸手将挂在柜子把手上的钥匙捏进了手里,准备说走的时候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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