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周鹤青霎时动怒,不知怎的,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庆幸徐闪亮没有出门。
    他双手撑在柜台上,因为愤怒而微微发起抖,却又碍于涵养不能当众乱发脾气,只得咬牙切齿道:“我是不会去的,您要去您自己个去。”
    周母笑容满面地付了钱,接过柜姐递过来的手提袋,挽着儿子的手走出了商业大厦。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皮笑肉不笑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周鹤青硬扛着没有出声,却低垂着眼睑望向别处,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周母站在他对面,看着这个西装革履样貌英俊的年轻人,一时间竟觉得分外陌生。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儿子“嘭”一下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事事以妈妈为中心,懂礼貌守孝道的好儿子了。周鹤青父亲去的早,她一个女人又没有什么文化,把儿子拉拔长大十分不容易。不奢望儿子成龙成凤,但祈求他一生平平安安,好在儿子也争气,不仅功课好,还很懂得体贴母亲,明明自己学业很忙,还老是抽空出去当家教补贴家用。
    她绝不能让儿子走上歪路!
    她想起很多,想起她的鹤青小时候,妈妈生病,四五岁的小鹤青站在比他还高的灶台上煮粥,又忙活着洗衣服做家务,那么大件的脏衣服他拧都拧不动,可是执拗的倔强的他也可以挺起胸脯同她说:“妈妈,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以后由我保护你。”
    她想着想着,眼泪就落下来,叹道:“你长大了,妈妈管不了你了。”
    周鹤青猛然抬起头来。
    暮色渐深,华灯初上,母亲那滴眼泪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周鹤青几个深呼吸,他知道这一次他是没办法拒绝母亲了,甚至只是为了打消母亲的顾虑和猜忌,他也不得不答应这次的相亲见面会。没关系的,回头跟他妈说和人姑娘性格处不来,没缘分就是了,总会有办法的。于是他哑然道:“我去就是了。”
    周母破涕为笑,随意摸开脸上泪痕,拉过儿子的手拍了拍,“好儿子。”
    约的是晚上六点半,在西街商业楼一楼的西餐厅,徐瑾到的早,定了个靠窗边的位置。这块儿视线极好,位于街道拐角,能看清对面巨大的霓虹喷泉,广场上为此驻足的人群颇多,间或有几个小孩踩着滑板穿梭于人群中间,或有老年人散步,或有年轻情侣牵手拥吻。人生百态,徐闪亮坐在长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他从电玩城出来,现在商业大厦里逛了一圈,往卖西装的那块看了看没见着周鹤青,又绕到一楼来,一眼就瞧见了焕然一新的周鹤青和母亲在买化妆品。
    他摸着下巴想,原来周母喜欢这个牌子啊,怎么上次过年的时候没想到买点护肤品呢,光买什么……咳,这不是把周母当老年人看了么,他有点懊恼,但思绪很快又被周鹤青抓过去了。
    说实话,他还从没见过周鹤青穿西装的样子,咋一看,很是兴奋还有点诱人。笔直的西装裤完美地包裹住周鹤青的两条大长腿,显得强健有力还有质感,腰肢也收得恰到好处,周鹤青常年健身,胸肌更是鼓鼓囊囊的,当真是猿臂蜂腰。他舔舔嘴唇,不管,下次就要小周老师穿这身跟他做|爱。
    他本来戴了一顶鸭舌帽,可外面风又有点大,便把兜帽衫的帽子也戴上,底下还穿了一条破洞牛仔裤,抱着胳膊缩在长凳上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流浪汉。有个小孩踩着滑板从他面前“咻”一下飞过去,又“咻”一下飞回来,大抵是看他这个样子,觉得有点酷,诚心地想要拉拢这个小哥哥进他们“帮派”,炫了几把后停在他面前问道:“玩吗?”
    徐闪亮看他一眼:“不玩,滚开。”
    把视线都挡住了,小周老师都看不见了好的伐。
    他吸吸鼻子想,待会回去算了。就看见周鹤青和他母亲站在街道上,似乎起了争执,又看了会,却见到周母上前拉住周鹤青的手,两人一起往西餐厅去了。
    徐闪亮吐吐舌头,我的个乖乖,这家餐厅价钱不低啊,小周老师莫不是突然土财主上了身,有钱了?不行不行,赶明儿他也要小周老师来这请他吃一回。毕竟这地段好,菜品不错,非常适合约会……
    他漫不经心地踢了两脚小石子,就见坐在窗边的一个女生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站了起来。
    餐厅里光线柔和,光影交错,每桌上方一盏小灯,把世界与他人的隔开来,内里充斥着食物和酒水的馥盛香气,远处传来妙曼的钢琴曲调,间或夹杂着人们的低声轻笑和靡靡细语。
    徐瑾就在这光景里站起来,她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外搭浅色西装,乌发披肩,显得锁骨处莹白如雪。耳饰小巧精致,同项链相互迎合,更衬托出她的美貌。不同于徐家兄弟附带攻击性的美艳和萃毒的诱惑,是一种温婉可人的美,给人一种很舒心的感觉,好比长途跋涉的旅客终于找到停泊的港湾的那种舒心和安心。
    你可以同她说任何的心事,她也会毫无保留地张开怀抱拥抱你。
    她很漂亮。
    这是周鹤青的第一映像。
    徐瑾站起来冲他们甜甜的笑,见周母递过来礼物,又忙不迭地推拒:“阿姨,我们就一起吃个饭,您还买礼物,真叫小辈不好意思。”却说着也从身后拿了个购物袋出来递给周母。
    周鹤青心想:“啊哈。”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场相亲会面,只有他是被临时拉过来的演员,到底还是有些抵触。
    他坐下来,徐瑾坐在他对面,低头有些不敢看他,脸颊飞红,像是有点动心,周母看了便觉得很满意。毕竟他儿子收拾一下,还是挺人模狗样的。
    他话不多,好在有周母撑住场面,一时问问徐瑾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拼搏辛不辛苦,又含沙射影地问人家做饭功底怎么样,到最后竟然切磋起菜品来。彼此家庭情况知根知底,脾气秉性也了解地差不多,又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关系,聊起来话也就格外的多。
    周母会说鹤青小时候的糗事,以及两人幼时一起玩闹的场景,故意把两个人往一起凑。有时候徐瑾会偷看他,四目相对时,周鹤青就好涵养的笑一笑,附和两句,渐渐地徐瑾就把话题往他身上引,含蓄地问了些生活爱好,周鹤青也就答了。
    后来服务生端过来的牛排不知道怎么回事,徐瑾切得有些费劲,周母偷偷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周鹤青,周鹤青只好深吸一口气,笑着对徐瑾说:“我来吧。”就帮徐瑾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徐瑾接过去的时候有些害羞,连说谢谢都是温温婉婉的样子。好像你干什么她都不会乱发脾气,和张牙舞爪的徐闪亮比起来……他比这个做什么。
    他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先是对面偌大的霓虹喷泉高高喷出的水柱,落到地上,降在人群里,人们便发出愉悦大笑或是惊呼,躲躲闪闪的看起来好不快意。有个人却很奇怪,背靠喷泉坐在长椅上,直勾勾地看向这边,那水花落在他身上,他竟也不闪躲,又戴着鸭舌帽和兜帽,把大半张脸都遮住,看不大清楚表情。
    周鹤青觉得奇怪,不觉多看了两眼,他竟有一种错觉,觉得那人是在看他的。
    突然心里咯噔一响,随即又觉得自己的猜想有些荒谬,怎么可能刚好看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吃饭,徐闪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况且,闪亮明明跟他说他还没出门的。
    不会的,他转过头来喝了一口红酒,冰凉丝滑的液体滑过喉头,暂时缓解了一下内心的焦躁。他又一次看向窗外,那少年仍旧坐在那里。只不过不再盯着这边瞧,头微微晃动好像在看那些玩滑板的少年,好像,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有个小孩踩着滑板从他面前“咻”一下飞过去,那少年冲小孩挥挥手,指了指他手中的滑板,那小孩把滑板放在他面前,往后退开两步,少年一脚踩上去不太娴熟地溜远了。
    周鹤青猛然站起来。
    周母和徐瑾都有些惊愕,周鹤青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他跑到餐厅门口,想过马路去找人,可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人连同那一帮玩滑板的小孩都不见了。
    他站在餐厅死角冲里面望了望,徐瑾和母亲正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抽起来,又给徐闪亮打了个电话,如果徐闪亮真的在这,一定能从他手机里听见一样的广场音乐。
    不消两秒,对面就接了。
    周鹤青往空中吐出薄薄烟圈,“你在哪呢?”
    徐闪亮有些迷糊,呼吸平稳,语调正常:“我在家啊。”
    骗子。
    周鹤青叹了口气:“你听我说,你看到的不是全部,等我回来给你解释,好吗?”
    他听见那边长久的静默和浅薄的呼吸,好半响才低声答道:“嗯。”
    第48章 第章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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