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呐喊传递到他的耳中,难免让长安觉得有些烦躁。
    尤其是规则衍生出来的世界越来越带有恐怖色彩,传递给他的情绪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负面。
    但是跟青年站在一起,那些不知是好是坏的情绪都会被他吞噬掉,长安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虽说如此,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这是你吗?”他指着照片上的小男孩,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
    青年凑过来看了一眼,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原来是这张照片啊……这当然是我了。”
    他甚至还能够清晰地记起当时的场景。
    那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可以出来透透气的机会。
    那时候安家泊还不是那么防备他,也还没有真正找到办法锁住他的魂魄,所以他还能借助安承泷的肉体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暗无天日的井水中囚禁了许久,外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美妙而有趣的。
    这么多年过去,这世上居然发明出了一种能够将人的影像摄录进去的机器,这对于老古董的他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虽然是使用了安承泷的身体来拍摄了这张照片,但是这具身体最终都会是他的,所以他也并不在意照片里的自己是何种模样。
    不过照相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安承泷饲养的那只哈巴狗,察觉到了他并不是它原本的主人,居然大声的吠叫起来。
    在这方面,动物确实比人类敏锐多了。就连最疼爱小儿子的安家泊,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换了个芯子呢。而且狗叫声实在吵人,他还训斥了它几句。
    “别骂它了,爸爸。”小男孩眼睛微弯,他蹲下身,伸出手去摸哈巴狗的头。
    小狗发出了呜咽似的哀鸣,它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看着小男孩黑漆漆的瞳仁,最终还是畏惧地伏下身来。
    小男孩把哈巴狗抱了起来,在他怀里,那狗更是一动都不敢动。
    “它不是很听话吗?”他如此说道。
    ……
    回忆结束,青年看着长安怔愣的神情,反应了过来,他这是暴露了吗?
    没想到少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摩挲着照片,手指在小男孩的眼睛上虚虚地划过:“你原来是这么早熟的吗?”
    “有吗?”青年不动声色地反问,“可能是吧,我天生早慧。”
    他说的是原本的那个他,从出生起,他就仿佛生而知之,知晓这世间的许多事情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绕过了刚才这个话题,少年没有追问,他自然不会再提起。两人的相处模式与之前别无二致。
    不过他也发现,从那时开始,少年就不再叫他“哥”了。
    ……
    安姒月回到了她的房间,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她捂着脸,看着房间里富丽堂皇的装饰,一时间心绪起伏,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了许多念头。
    心里面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着:你没有做错!你忘了之前你经过沈家,看到沈家人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吗?连一身体面的衣服都穿不上,一个可以使唤的下人都没有!你如果留在沈家,就会跟他们是一个下场!而且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是看仇人一样!你以为留在沈家,会有什么安生日子吗!
    虽然不停地劝说着自己,安姒月却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怀孕的时候,因着这好不容易的一胎,给沈乘云带来了莫大的喜悦。
    虽然孩子月份还小,那个男人却每天都会贴在她的肚子上,固执地捕捉胎动的痕迹。
    即使在与安家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候,他也没有像其他沈家人那样迁怒于她,反而对她一如既往地包容。
    可惜,在孩子在她的肚子里终于有了动作的时候,那个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男人还没有感受到一下,就毫无预兆地离开了。
    安姒月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父亲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事实上,比起染了疫病,她更相信沈乘云是被安老爷子用什么阴毒法子暗算了。
    她还记得,巫祝是在她二十岁的时候来到安家的,那时候小弟也才八岁。
    她第一眼看到那个裹在黑色袍子里的阴森女人,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事实上,她的预感还是很准确的。
    自从那个女人来到了安家,小弟就开始三天两头地生病,一向偏疼小弟的父亲居然不带他去看医生,反而让巫祝念咒给他治疗,往他身上洒一些奇奇怪怪的液体。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之后,二弟受不了家里神神道道的氛围,又拗不过安老爷子,便跑出去念了新式学堂,好几年都不愿意回来。
    至于三弟……因为他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安姒月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也是那一年,三弟的身体就开始变得糟糕了。
    不得不说,能让闯荡了大半辈子,可以说是阅历丰富的安老爷子奉为上宾,巫祝必然是真本事的。
    而安姒月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曾经亲眼见过,有一个人冒犯了巫祝,没多久就痛苦难当地死去了。
    沈家几乎要把安家逼到绝境,安老爷子怎么会不让巫祝出手呢?
    想到这里,安姒月露出了一丝苦笑。
    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还不是要装聋作哑,粉饰太平吗?难道她还能去报警,让警|察署派人将她的父亲抓起来吗?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反而竭尽所能地讨好他,只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加舒服一点。
    想着想着,安姒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地沉入了睡梦之中。
    在梦境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正用着稚嫩的嗓音喊着:“妈妈、妈妈……”
    ……
    公馆的主卧被装饰得如同新房,床单被褥一应都是鲜艳的大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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