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杀了他的室友,宋晚。
    手段之残忍诡异,叫辛夷都有些同情刚死的林原森。
    张晨的房间就在隔壁,但是众人都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宋晚被剖心拆肝,活活折磨而死,他的内脏被分别装在陶罐里,摆在尸体身周的圆形图案里。
    像诅咒,符画。
    是苏翎发现并举报的。
    客船停在海中央等待警察搜集证据,由于张晨主动认罪,并没有其他人被半夜叫醒问话,林原森的尸体也暂时未被发现。
    苏翎出了审讯室,也就是餐厅隔间,被拦住不让走,说是张晨有话对她说。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也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苏小姐,我们做个交易可好,咳咳……”
    张晨自幼师承占星岐黄之术,懂得面相人气之说,他杀宋晚,是为了羽化飞升,而苏翎作为有缘人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张晨表示,只要她肯敛了他的骨灰,安葬好,便是不需祭拜,他就能做法庇佑苏翎和她的爱人,情牵三世。
    “你也有预感对不对,这一世,你和辛小姐不会有好……”
    “你住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这个杀人犯!就因为你知道我姓苏,我喜欢辛夷?呵……”
    张晨摇摇头,两手被绳索捆住,老老实实的放在桌上,他敛收住眼底近乎嘲讽的笑意,对着苏翎轻轻吹了口气。
    凭空出现般的两条红绳,就搁在苏翎眼皮子底下。
    “现在我只能给你这些,挡过……半个时辰后的灾祸,你就知道该不该信我了。”
    苏翎站起身推开椅子,按下心底莫名的不安,也装作嘲讽的看着他:“那我怎么不信,如果你利用我们飞升呢?这两根妖里妖气的破绳子,我还不敢收呢!”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你难道没发觉吗,你对陌生人,特别是男人的厌恶敌视,从先前接触我开始,到审讯结束,都不见啦……呵呵……”
    白晃晃的灯底下,张晨好像变了张脸,那些凹陷苍白的肌肤慢慢变得鼓胀有血色,眨眼的刹那,他又成了死的彻底不怨闭眼的圆脸宋晚。
    苏翎头也不回地冲回了房间,锁好门喘气时,还能依稀感受到耳边似有男人的吹气声,她摸摸耳朵,依旧忍不住打着冷颤。
    辛夷从床上起来,上面光秃秃的并没有铺被单。
    “你还好吧翎翎……怎么,你怎么会发现他们的事呢,我好害怕,我们去和阿华待一个房间好不好?”
    苏翎默默地点头,神色依旧地收拾行李,搬去阿华的房间休息,她们霸占了他的床,阿华便只能睡地上。
    隔壁还有林原森的尸体,但辛夷并不害怕,她再也不害怕午夜梦回,谁人入梦了,娘亲会保佑她的。
    万物都失去了自己的形状,最初溶成灰色的一片,随后亦溶成漆黑的一片。
    船笛忽的嘶嚎出声,惊醒了晕晕欲睡的辛夷,她摸索着起身,却发现苏翎和阿华都不在房内,心口空荡荡的有些想吐,她想或许是晕船了。
    挣扎着坐起身洗脸漱口,用衣袖擦脸时被什么东西埂了一下,辛夷掀开衣袖走到床头灯下,一条红得发黑的绳链结结实实,不留缝隙地捆在腕间,衬得皮肤白亮无垢,仙气飘飘。
    辛夷无声的裂开嘴,将手腕捧在心间,这一定是苏翎送给她的礼物。
    她乖乖的整理好房间,坐在床上等待两人归来,薄软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船舱,静静感受着水浪和木板摩擦震动的声响。
    等了好久,辛夷再次昏昏欲睡,客船再次猛的摇晃,停住不动,不好的预感再次侵蚀心脏,辛夷穿好外套,随手藏了把匕首,又插上锋利的银簪子,急匆匆跟着门外的喧闹上到灯光大亮的甲板。
    她四处搜索着苏翎和阿华的身影,走到甲板上后被好心的辽宁马夫妇护着,也是那个时候,辛夷才知道原来马太太不是面冷胆怯,而是她一说话,叽里咕噜的东北话没完没了,辛夷却大都听不明白。
    “唉老妹儿,别担心别害怕,我媳妇儿的意思是,船上就这么多人,你哥哥妹妹不会跑丢的,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先跟着大哥大嫂行不行,你一个人不安全……”
    “谢谢……谢谢……”辛夷忍不住鼻酸,她还未觉得难过,眼眶便先委屈得红了。
    船上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将高级客人和普通客人分开,而辛夷伙同餐厅那些人,除去宋晚,苏翎和阿华,连张晨也在,都被隔离在最顶上的露天甲板前头。
    众人坐在甲板上随波涛晃悠,渐渐察觉到气氛不对,并没有大声质询呵斥,倒是楼下的船舱不时传来喧哗吵闹声,又似乎被人或武器镇压了下去。
    “噔噔噔……”整齐响亮的脚步声,一致划一,训练有素的从侧面的楼梯传来。
    辛夷循声望过去,惊讶地发现正是一小队日本兵,而领队那人……她不动声色地侧转身,将脑袋埋在马太太肩后,佯装身体不适。
    军绿色的窄檐战斗帽下,是一张英气硬朗却饱含柔情的脸庞,面如冠玉,口脂似樱,一双隐在阴影里的丹凤眼桀骜不驯,她环视一圈,让副手把名单拿出来,开口,是再干净醇厚不过的官话。
    “人没到齐,谁没来?”
    离她最近的周富商立刻起身迎过去,又被副手拦住,但依然阻止不了他满脸横肉的讨好。
    “将军?司令司令……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金司令,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莫不是这船上还有什么叛徒罪犯不成,您放心,我们大家伙都在这里了,您有……”
    金诚珍举手阻止他,眼神瞄向双手被缚,面色镇定的张晨,略过他身后表情各异的人,最后落在最后的马氏身上。
    副手朝她点头请示,先把周富商推回去,再打开名单资料高声宣读起来。
    “……金字阁宾客一共一十三人,分别是一号周氏夫妇,佛山老板和其夫人,实为潮州十三行行长的贴身司机周辅仁,周行长六姨太白梨,预谋不轨私奔逃命至此……”
    安静的众人忽然像炸开的油锅热闹起来,纷纷看向脸色苍白正擦着汗珠的周辅仁,他身边那位年轻姨太太依然面色如故,镇定的坐直腰板看向漆黑深沉的大海,对于周身的议论置之不理。
    副将提高音量,继续念着信息表,金诚珍找了个空位坐下,将众人惊诧不安的表情一一收进眼底。
    “……二号,林悔……原名林原森,国军叛徒,身中剧毒已惨死客房,等一下,让人把他的尸体搬上来……”
    “……三号,张晨宋晚,佛山第二中学学生,广东学生运动起义首领,正被大日本帝国驻广州第三军团追捕……”
    “……五号,马生财及其妻子李红萍,原湖南湘南餐馆主厨,凤栖园当家花魁小桃红,谋杀凤栖园园长后辗转至此……”
    “……六号,欧阳恒……人贩子……多以跨省买卖妇女儿童营生……现正被中国政府全国通缉中……”
    “……七号,李大李二,真名原野泷,平常,上海龙跃帮杀手,曾暗杀我军四位高级将领,十四位……”
    末了,金诚珍再次举手阻停,她拿回那叠黄纸,翻到辛夷那张,不紧不慢的张口:“辛华,辛夷,辛翎……成都来的三兄妹,打算去香港做什么?”
    辛夷听见李红萍咕咚一下咽进口水,伸出左手将轻微颤抖的辛夷护在身后,结结巴巴地举手回答:“她,他们家里都没人了,打算去,去九龙,去香港找点事做,投靠朋友……”
    副将抽出手枪对着李红萍身侧的柱子开了一枪。
    细碎炸裂的木屑和热浪刚好擦着辛夷的发尾飞过。
    金诚珍收起黄纸,低声严厉训诫一番副将,起身看向不远的天界,那里立着小小的岛屿,正是这些人梦寐以求的金山银山。
    清清嗓子,重新换上温柔的脸色,她迎向或愤慨或谄媚的视线,走到众人中央,再次柔声询问不肯露面的辛夷:“辛小姐,不知,我是否该称呼你一声林夫人?林姨太?怎么害羞了,你不是林原森的未婚妻吗,他还没有给你名分……哦,对不起,我忘了……”
    漆黑泛着幽亮的皮靴出现在辛夷视野里,她眼角微红的抬起头,正望进金诚珍戏谑的眸子里。
    “林将军因为你的毒,已经死在了客房里。真是感谢,不管是对哪方党派,你都替他们除了一大心患。还有……”
    那时迟那时快,她一脚踹在李红萍心窝子上,将瘦小的女人踢得老远,一口鲜血惊醒了怔愣中的马师傅,他嘶吼着奔过去搂住李红萍,愤怒绝决地瞪着金诚珍,却又不得不困在日本人的刺刀下,隐忍而痛苦的抱着妻子哭泣。
    金诚珍熟若无睹地将靴子抬起,一点一点的蹭在辛夷下巴上弄干净,蹲下身,掀开帽子理了理寸短的头发,重新戴上。
    “还是得感谢林原森,如果不是我的人跟着他,恐怕也发现不了你,小辛夷,我还在侥幸呢,庆幸当初秋梧桐并没有伤害你,结果呢,真失望呀……”
    她手伸到一半,复又移回去解手套,露出底下布满伤痕的手掌给辛夷看,三指,秋梧桐为了逼问她作战计划和部署图,硬生生切了她的无名指,小拇指,还……
    金诚珍笑了,笑得依旧温婉和善,她用那只残缺的手抚上辛夷光滑白皙的脸颊,爱不释手地揉搓着。
    “咯咯咯……”辛夷好像被她挠到了笑穴,哈哈大笑起来,她趁机按住金诚珍虚弱无力的断指,喘口气问她,“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怎么也绑不好头发吗?哈哈……因为……”
    月光下太柔美太潇洒的笑颜晃了金诚珍的眼,风驰电掣间银光一闪,辛夷迅猛地拔出发簪刺向金诚珍的眼睛,被她反应敏捷的扭头躲过,那锋利的尖头还是擦着皮深深捅进她的脖子里。
    金诚珍几乎没有力气叫出来,便准备掏枪,她身后的士兵还以为两人在调情,反应过来举起枪前,便被楼下冒出的无数枪火声扰乱了心神。
    手忙脚乱的辛夷差点撞上金诚珍黑黢黢的枪口,她身侧叫原野泷的杀手立刻击中金诚珍断指,让她大张着嘴在地上翻滚哀嚎,原野泷护着辛夷躲回走廊,平常则掏出手枪制止住呼救的金诚珍,示意她及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形势一片大好。
    ps:后面的结局分别写了be和he,小仙女们谨慎选择哦,二选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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