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个小学我知道,建在离厂子不远的郊区,基本都是工人子弟的孩子,属于贫困小学。
    一个贫困小学,却要让孩子,拿800块钱请音乐老师辅导,这不正常;参加市里的歌咏比赛,就那么重要吗?还是学校,想借这次机会,捞上一笔?
    一边想,我就火冒三丈,大师傅曾教导我,学了本事,就要去帮助更多的人;所以有些事,只要让我碰上了,就必须要有个交代!
    我们在前面走,苏彩就风风火火地从后面,追了上来;见到我,她依旧冷着脸说:这是我厂里的事,真要掏钱,我来掏!
    我真的不想搭理她,更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对我就没有好脸色。或许吧,我厚着脸皮留下来,可能碍着她跟王天耀的好事儿了;毕竟昨天,我的行为已经向她表了白;只是她不喜欢我,所以才心生厌倦。
    一边走,我就说:你到了学校别说话,一切都听我的,明白吗?
    她冷冷地看着我,眼神很不服气,但也没开口反驳。
    进了学校后,我直接找到了他们校长室。
    说实话,这学校真破,就连校长室里,接待人的座位,都是木头板凳。
    “你们是……”校长满头白发,带着破毡帽,还有一副拿胶布粘着的老花镜。
    “孩子家长!”我压着心里的火,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合唱团有多少孩子?
    校长赶紧让我们坐下,又拿瓷缸接了点水,递给我说:一共20个孩子,他们都很优秀,有唱歌天赋。
    我点点头,憋着火说:20个孩子,每个800,这是一万六千块钱;我就想问问你,哪儿的老师,能值这个价钱?!而且只是辅导,等比完赛,他就拿钱走人了是吧?!
    “是!其实每个孩子的辅导费,是500;剩下的300,是买服装用的;毕竟到市里参赛,不能穿得破破烂烂。”校长羞愧地低头说。
    “每人500,那也是一万块钱!我就想问问,参加歌咏比赛,是给学校争荣誉,还是给孩子争荣誉?为什么孩子拿不出钱,还要把他们,调到差生班?你们学校,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校长摘掉破毡帽,用力挠着头皮,无比委屈地说:学校要是有钱,谁想为难学生啊?这不赶上咱们市,主抓教育的领导,要振兴乡村教育嘛!这么好的机会,很多乡村小学,挤破脑袋都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次,让市里得到重视!这样才能拉到拨款,改变学校现状,我们也是为孩子考虑!
    他挤着满脸的皱纹,又长长叹了口说:教育局说是一视同仁,可人家有钱、有关系的学校,早就拿到了拨款;像我们这种贫困校,不折腾点动静出来,谁会重视?!
    “那你们参加了比赛,就一定能得到重视?”我狐疑地问。
    “只要能拿到名次,我就有机会,跟陆副市长说上话;这一次,他会出席,还要亲自给孩子们颁奖。”老校长激动地说。
    我眉梢顿时一抖:是陆听涛副市长?
    老校长赶紧说:对!陆市长可是大好人,特别重视教育;只要我跟他反应,他一定会帮忙的!
    好人?我冷冷一笑,或许他只是装装门面,来抹掉自己,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吧?!但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好机会,接近他的机会。
    掏出一根烟,我点上说:校长,事情我们了解了,至于孩子们的服装,由我们厂来做,绝对不比市面上卖的差;再有,我也学过音乐,您带我去看看,收费一万的老师,到底什么水平;我不能让孩子们,白花冤枉钱。
    老校长立刻赔笑说:那是当然,你们家长有权利的监督;咱们请的这位老师,那可不简单,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人家在市里,还开了音乐学校,一般家庭都上不起;人家就是看咱学校穷,才过来帮忙的;要不然,一万块根本请不来。
    一边往外走,我一边点头;真要是那种高校毕业的人,倒还可以理解;可进到排练室,当我见到人的时候,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对方是个30出头的男人,留着艺术家的大胡子,扎着小辫儿;身材微胖,正在那里收钱,每个学生500块。
    不用仔细打量,我光看他那贼眉鼠眼,还有快速抓钱的动作,就跟个骗子无异!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会有这种没品位的小动作。
    “陈默,人家这形象和气质,一看就是艺术家,这500块钱辅导费,花的不亏。”一边说,苏彩就掏出钱包,想为几个孩子交钱。
    我一把拽住她说:扎个小辫儿,留个胡子,就成艺术家了?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真才实学!
    苏彩却猛地甩开我的手,愤愤地盯着我说:你别闹了行吗?校长都说了,人家是出于同情,才来这里辅导的;真要把人家弄不高兴了,你来教吗?这可是关乎学校命运的事,你什么时候,能跟天耀哥那样,学着沉稳点啊?!
    “我本来就打算自己教!还有,别拿我跟王天耀比,他就是个人渣!”说完,我直接朝“艺术家”走去。
    “孩子家长吧?钱带过来了?”他头也不抬,只是瞥了我一眼问。
    “带来了,一分不少。”我说。
    “那就赶紧交钱吧?孩子们都等着排练呢!”他故作高傲道。
    我摇头一笑:交钱可以,我作为家长,总得看看你这个老师的本事吧?!500块钱,对我们这种家庭,不是小数目。
    听了我的话,他猛地站起来,仰头朝我瞪眼道:你什么意思?校长,他什么意思?我好心来你们学校帮忙,他竟然怀疑我?!我不欢迎这个人,连着他家孩子,都给我撵出去!
    校长急得额头直冒汗,孩子都吓哭了,苏彩走来,狠狠掐了我一下,咬牙切齿说:你还想闹什么?!就属你能耐是吗?!
    我胳膊一甩,压着旁边的破钢琴说:我不难为你,就弹一首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你不要告诉我,中央音乐学院出来的,不会弹这首曲子!弹得好,每个学生我给你一千;弹不好,立马卷铺盖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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