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有办法,我和宋吉顿时又打起了精神!因为水哥目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水哥却弹着烟灰,抬手挠了挠鸡窝头,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劣质西装问:“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自己开车?”
    我和宋吉发懵地对视了一眼,又笑说:“我们坐飞机过来的,到了县城又转了大巴车。”
    “哎呀,坐飞机多不方便,也不能开到村里;你们这么有钱,肯定是开大奔的吧?”水哥很憨厚地笑着问。
    “哦,是有辆大奔!”我赶紧说;宋吉的车,确实是奔驰,这出门在外谈生意,车就是人的脸,我自然懂这个道理。水哥这么问,估计是想探探,我们是不是真的有经济实力。
    得到我的答复,水哥微微低头,把烟按用力按在地上说:“我还没坐过奔驰呢,可惜了。”
    我当时都被他搞糊涂了,本来谈养蛛的事,怎么就扯到车上来了?深吸一口气,我赶紧把话题拉回来问:“水哥,您说蛛丝的事,还有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可水哥却头也不抬,拿烟头在地上画着圈圈说:“我还没坐过奔驰呢……”
    我眉头一皱,听水哥这意思,要是不让他坐奔驰,我们这生意,还没法继续往下谈了?
    “水哥,只要您愿意跟我们合作,下次再过来,我们一定开奔驰;还有啊,只要您勤勤恳恳,把蛛养好,给我们提供充足的货源,不出两年,您自己就能买一辆奔驰。”我耐心地跟他解释说。
    “不用那么麻烦,镇上的婚纱店,就能租一辆;反正你们来这儿,外出办事也不方便,还不如租个车,开到村里来。”他的手指,依旧在地上画着圈圈。
    我脑门儿一亮,这水哥想的也是够周到啊?!如果要帮他重新开办养殖场,确实少不了东奔西跑;水哥看上去憨厚,没想到心思竟然这么缜密。
    我就把包塞给宋吉说:“要不你去镇上跑一趟吧,咱们还真得租一辆,回头办事也方便。”正好宋吉会开车,到了镇上,就能把车开回来。
    宋吉接过包,兴奋地看了我一眼,只要水哥能重新建养殖场,我们这次的南方之行,就算没白跑。
    只是刚走到门口,水哥立刻抬头,又满眼兴奋地嘱咐了宋吉一句:“到甜蜜蜜婚纱店,镇上最豪华的那家,别的地方租不来。”
    “放心吧水哥,这点小事,宋吉还是能办明白的。”说完,我又给他递了支烟,水哥依旧没抽,又别到了自己耳朵上,样子挺滑稽的。
    后来我就跟水哥随便聊,他还带我看了,自己在家里养的宠物蜘蛛;这玩意儿挺渗人的,一身花斑,而且个头特别大!尤其那毛茸茸的腿,和鼓鼓的肚子,让人浑身发毛。
    “你摸一下,没事儿,这玩意儿没毒,不咬人!”水哥还拉着我的手,往笼子里伸。
    我哪儿敢摸,只是看一眼,腿就发软;“别别,看看就行了!”一边推辞,我连连摆手。
    水哥养了不少品种,除了大花斑蛛,还有什么捕鸟蛛、狼蛛;这些蜘蛛被他照料的,个个肥头大耳、面目狰狞。
    可到最后一个笼子的时候,水哥却不掀盖儿了。
    我好奇地问:“这里面是什么品种?”
    水哥竟然神秘兮兮地说:“蛛神!杂交变异出来的,可千万别惊动了它老人家。”
    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好奇,“水哥,到底长什么样啊?让我见识见识呗?”
    水哥皱着眉,又朝我做了个嘘的手势说:“别出声,看两眼就行了。”
    说完,水哥把盖子轻轻掀开,我探头一瞅,那蜘蛛个头不大,但却极为漂亮!
    是的,就是漂亮!通体油光发亮,蛛腿黑白相间,身上的毛很少,但尾部却有跟倒刺,宛如艺术品般,巧夺天工。
    那一刻,我竟然忍不住,想伸手触摸一下;可还没伸到竹笼口,水哥却一把盖住笼子,揪住我手腕说:“想死啊你?!被蛛神咬一口,半天之内,你就完个屁的了!”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忙不迭地说:“这玩意儿这么厉害啊?”
    水哥瞥了我一眼,又拽着我胳膊,回到院子里说:“你想试试?”
    “别别!”我连连摆手,又问他:“水哥,建养殖场的话,需要多少投入?我们先帮你出钱,等回头卖了蛛丝,你再还我们。或者你技术入股,替我们养殖,回头拿分红。”
    “这事儿不急,你们就先在这儿住几天吧。”水哥又故作潇洒地点上烟说。
    他不急,可我们着急啊?要是一个月内,搞不到蛛丝,那我怎么跟两个大佬交代?
    我赶紧说:“水哥,我这边挺着急的!”
    水哥憨厚一笑:“你就是急,事儿也得一步步地办,是吧?!”
    听到这话,我只能无奈地点头;而且这个水哥,总给人神神秘秘的感觉,很多话都说不透。
    后来她媳妇买菜回来了,挺着肚子忙着生火做饭;而水哥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挺疼媳妇的,一个劲儿让媳妇歇着,他自己在那儿炒菜。
    他媳妇也不走,就一直跟在水哥身后,小两口日子虽然过得拮据,但蛮恩爱的。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宋吉把车租回来了;不知为何,倒是把水哥高兴坏了,他拉着媳妇的手,一个劲儿围着车转;直到我饿得不行了,才尴尬地笑说:“水哥,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带着你和嫂子,出去溜一圈。”
    “好好,吃饭、吃饭!”水哥拉着我们进屋,胡吃海塞了好一通,又着急地搓着手,眼睛一直往外看。
    见他这么着急,我和宋吉都吃不下去了;最后只得放下筷子说:“宋吉,那咱带着水哥和嫂子,出去溜一圈?”
    宋吉满脸无语地咽着嘴里的米饭,又跟饿狼似的,狠扒了两口,这才拎着钥匙,带我们上了车。
    其实那时候,我们都没意识到,越极致的自卑,就能给人带来,越极致的膨胀!
    那种被现实狠狠踩在脚下,甚至踩到泥土里的人,是多么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啊?!
    在中国农村,像水哥这样的人,其实还有很多、很多……
    被原生家庭,迫害到精神崩溃的人,也不在少数。
    而水哥,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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