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挂你信不信,我这几年从没有真正地……跟人上床。”
    水珠子从男人被热气熏的有些发红的脖颈上顺着肩膀滑下来,流过清晰结实的肌理,最终消失在白色的水汽里面。冬奴脑子里懵懵的,好像那热气也熏到了他的脑袋上,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一直不曾看透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无欲不欢,甚至连自己的小舅子都不放过的人,这样的人,就算不花心,至少也应该喜欢流连花丛,有几个供他泄欲的小妾情人:“为……为什么?”
    他呆呆的问:“为什么……不跟人睡觉?”
    “你相信我的话?”
    这倒让石坚吃了一惊,他老早就想向冬奴摊牌了,觉得那样至少可以挽回一些印象,冬奴在心底深处将他看成色情狂一样的人物,他并非不知道,也并非不想改善,只是觉得他僵着么荒谬的事情说出来,冬奴压根就不会相信,谁会相信一个正值壮年的大都督,随便挥一挥手就有大把美女脱光了衣裳往床上钻的男人,只为了一个术士的一句话,竟然真的可以节欲这么多年。石坚恍然而笑,是啊,别的人可能都不会信,但他面前的是冬奴啊,那么单纯的一个人,反倒看得最透彻,一眼就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
    “原来……”冬奴呆呆的,有些羞愧和迷茫:原来他并没有背叛他的姐姐,他并没有和别的人睡过觉,做过那种夫妻才可以做的事情。他还很年轻,以为只要他姐夫在身体上没有和别的女人有所牵连,就不算真正地背叛了他的姐姐。男人在他发愣的时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将他缓缓拉到浴桶边,冬奴有些慌乱,他的姐夫仿佛在一瞬间在他心里有了质的变化,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姐夫……姐夫是要我帮你搓背么?”
    男人摸上他的脸庞,注视着他问:“知道姐夫在等的人是谁了么,只跟他睡觉,这幅身躯只属于他,这颗心也只属于他的?”
    冬奴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盯着男人水石的脸庞,迷惑中带着模糊的兴奋:“我……我知道……是我……?是我……?”
    “就是你!”男人倏地一把将他扯了过来,低头就亲了上去,噙着他有些凉的嘴唇说:“就是你。”
    脑子里一片空白,冬奴踉跄着倒在浴桶上,伸手帮助男人的脖颈,在意乱情迷的接吻里受惊一般叫道:“呜……姐夫……姐夫……”
    第十九章 雌雄莫辩
    他气喘吁吁将男人推开,喘着气说:“我们……我们两个不能这样……”他摇着头说:“我去告诉我姐姐你没有别的人,我姐姐就会跟你和好的。”
    他说罢就慌乱地往外头走,男人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站起来,赤裸裸的从浴桶里走出来一把抓住了他:“阿奴!”他将他拽回去,喘着气问:“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冬奴被禁锢道男人湿淋淋的身躯上,浑身忍不住地抖,仿佛兴奋,又仿佛恐惧,微闭着眼睛说:“你什么意思……我,我是个男孩子,我跟你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要你愿意,其他的问题我来解决。”石坚弯下腰抱着他的脖子问:“现在我只问你,你愿意么?”
    冬奴呆呆地看着男人英俊潮湿的脸,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逼的哭出来:“我不知道,我没……”
    男人弯下腰就亲了他一口,红着眼睛问他:“那我问你,你讨厌么,讨厌姐夫亲你么?”
    冬奴抿着嘴唇,摇了摇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讨厌被你亲,就是喜欢你么,就是你说的那种喜欢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冬奴的眼泪立即掉下来了,男人亲吻着他的脸颊,轻声说:“别害怕,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冬奴使劲将男人推开,靠在浴桶上说:“我就算喜欢你,也不会跟你在一块。我跟你说过了,我姐姐喜欢你,我姐姐喜欢的,我都不要。”
    他说着就跑了出去,刚才两人耳鬓厮磨,沾湿了他的衣裳,他也顾不得了,一直往外头跑。李管家正站在院子门口,看见他突然跑出来,赶紧问:“少爷怎么跑这么急?”
    冬奴咬着牙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羞愧而且恼恨:“我跑这么快,我会不知道为什么么?”他停下脚步,看着李管家说:“你这么替你主子着想,真是叫我大开眼界,你回头告诉他,他希望得到的东西,除非他硬抢,否则他这辈子都得不到。”
    李管家羞愧地低下头,冬奴已经跑远了,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石坚已经裹着外袍追了出来,厉声问:“小少爷人呢?”
    “哎呀,主子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好。”李管家急成一团,慌忙说:“小少爷没往外头跑,回他的凤凰台了,主子赶紧回屋吧,这样子追出去,底下的人会怎么想,舅少爷不是更下不来台了?”
    “你不懂,这种事就得一次定下来,折腾的次数越多,他就越不能肯了。”石坚说着就朝凤凰台走,李管家一把拉住他,哀求一般说:“主子三思,你想,舅少爷是什么人,公卿世子,身份何等尊贵,主子要他心甘情愿的跟着,能是一朝半夕的事情?何况还有夫人在中间夹着?舅少爷性子高傲倔强,年纪又小,主子何不多等几年。这几年也可以好好谋划,为舅少爷和主子谋好后路。”
    他见石坚动了心,接着小声劝道:“还有一点,现在舅少爷才多大,情窦未开的年纪,主子就算对他再好,舅少爷也不懂啊,不如等舅少爷渐渐地知晓人事了,到时候舅少爷也会感念主子的隐忍。”
    石坚看了李管家一眼,抿起嘴角朝凤凰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叫人将浴桶抬出去吧,送些饭菜上来。”
    “舅少爷今天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多小菜回来,特地嘱咐厨房热好了,叫给主子端过来,厨房已经在热着了。”李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石坚一眼,低声说:“舅少爷心里头,还是有主子的,只是性子倔强,嘴上逞强罢了……”
    “那是。”石坚听了果然心情愉悦,笑着说:“他就是块石头,现在也该热乎了。”他说着便大踏步地往院子里头走,边走边说:“最近看紧点,别走漏了风声给外头知道。”
    “知道了。”李管家躬身看着石坚走进屋,站在院子的廊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冬奴一路疾跑跑回了凤凰台,晚饭也没有吃就上床睡觉了。桃良送了点心过来,隔着帐子问了一声,冬奴也没说话。她索性掀开了帘子走近了,说:“少爷又装睡呢?”
    冬奴这才睁开了眼睛,睫毛还是湿的,好像刚刚哭过。桃良赶紧放下手里的盘子,坐下来低声问:“少爷怎么了,哭了?”
    “桃良,我想回家。”冬奴哑着嗓子说:“我不想再在这里住了。”
    桃良握住他的手,温柔地笑了出来,无奈又伤感,说:“这是老爷和夫人的主意,少爷不在这里住,要去哪儿呢?”
    “去哪儿都行。”冬奴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被褥都是经香熏过的,如今被身体暖热了,散着淡淡的香味儿,他抱着被子靠在膝盖上,说:“我可以去黄州,我不是有一个舅老爷在那里当官么,要么去同州,去我表姑母家。”
    桃良听了叹了口气,说:“只怪夫人和老夫人的娘家都在京城,外头除了这连州有小姐在,没有什么至亲。少爷出门本来就是为了避难的,要是投靠的人不可信,老爷和夫人怎么能够放心。黄州和同州是有咱们府里的亲戚不假,可那都是些远房亲戚,现在虽然可靠,可万一咱们燕府出了事,难保他们就不会为了自保出卖少爷。少爷别胡思乱想了,我看小姐和姑爷对少爷也挺好的,少爷收敛收敛脾气,就暂且忍一忍,又不是一辈子住在这里,何况我看这府里管事的人都挺通情达理的,不会故意为难咱们。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又跟姑爷闹不愉快了?”
    “你不知道,他……”冬奴叹了口气,别过头去说:“我今天……看见姐夫跟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谁在一块……如果你知道我姐夫……他可能喜欢男孩子……”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看见桃良有些呆了的脸,赶忙又垂下头去:“你说,他如果有一天对我……你怎么想?”
    “不会的。”桃良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有小姐在,他不敢……少爷都不该有这种想法, 咱们是什么人,他石坚不过是个土匪强盗,不过是仗着娶了小姐,有了老爷做靠山,才得了个都督的职衔。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打少爷的主意!”桃良微微喘着气,眉头却已经皱成了一团:“少爷……少爷真看见了?”
    “嗯?”
    “少爷……看见姑爷跟一个男孩子……”
    冬奴红了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看见了,而且他也知道我看见了。”冬奴躺下来蒙上脸,说:“你说的对,只要我爹在一天,他就不敢把我怎么样,找死也不会从的。”
    烛火的光照着红艳艳的帐子,投射在冬奴的胳膊和脖颈上,胧胧的红,分明金玉一样娇贵的人物。桃良坐在床沿上,呆呆地想从燕府到她来到连州以后的点点滴滴,以前并没有觉得,现在重新会想起来,想起石坚看冬奴时的眼神,对他说过的话,以及那些亲密无间的动作。她以前只当是他们亲情深厚,如今想起来,却越想越觉得惊心:那个人……怪不得燕双飞那样天地无双的美人儿,都拴不住他的心,原来他如同她以前听说过的那些断袖之癖的人一样,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细皮嫩肉的男孩子。
    她自小在燕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伺候,深宅大院里头的事情,耳濡目染听了不少,虽然燕老爷洁身自好,连小妾都很少有,但她也听说外头有的富贵人家,常常会养几个漂亮的男孩子,有的是为了自己取乐,有的只是为了给客人准备。她听说那些男孩子都是从小经过训练的,都是花朵一样娇艳的容貌,吹拉弹唱无一不能,还有专门提供这种男童的地方,管这样的男孩子叫小倌儿。京城里曾经有一个书生,为了一个小倌儿茶不思饭不想,活活害了相思病死掉了,在京城里传为笑谈,也传为美谈,她们有时候偷偷说起来,也是感慨的。
    可是……可是,那些男孩子都是些什么人,无父无母,或者家里贫穷,不得已才卖了做娈宠,可是她们的小少爷,是开国功勋的曾孙,是燕相的儿子,是永宁公主未来的夫君,是这天底下声名胜过太子殿下的燕少爷,怎么能将他和娈宠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呢?
    冬奴拉下脸上的被子,看着她说:“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不用守着我了。”
    桃良惊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冬奴的容貌。被子盖住了他的嘴和下巴,只露出了一双眉眼和秀挺的鼻梁,眉如远山,眼如星辰,眉眼微微上扬,有一种雌雄莫辩的魅惑与漂亮。
    这样的容貌……不管男女,哪个人看了不会心动?
    她的心里突突地跳,“哦”一声站了起来,说:“那少爷……少爷你睡吧。”她站起来将帐子掩好,呆呆地站在屋里头。冬天即将过去,天气也不如先前那么冷,她悄悄出了屋子,抬头看,可以看见远处汤泉处缭绕的水汽,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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