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外一名匈奴人很快抡刀上前,张贺仗着身材矮小, 一弯腰像灵活的小豹一样冲了过去,一剑透过匈奴人皮甲的侧方空隙,斜着穿透身体,扎伤了对方的肺部。
    铜剑抽出来的时候, 沾染了猩红的鲜血,喷溅在张贺的衣衫上, 但此时战场的紧张已经让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感觉到身后传来刀刃劈砍带起的风声, 他一个打滚从地上躲避了开来。
    等到他从地上迅速站起身来的时候, 起先那个匈奴人已经怒骂着他听不懂的语言杀到了他面前。张贺不敢用剑硬挡, 以他目前未成年的臂力, 恐怕一下就会被匈奴人的蛮力将剑震飞。
    电光火石间, 张贺看到箭楼就在一旁, 连忙转头绕着箭楼飞跑了起来,那名匈奴人抡着刀骂骂咧咧地跟在身后。张贺并不是瞎跑, 其实他一早看到箭楼另一侧扎了一根长矛,应该是其他人厮杀时投掷在其上的。以张贺的身高,来到近前的时候只要一低头就能从长矛下面钻过, 而那名身材高大的匈奴人没有看清楚就直接撞了上去。
    这一下撞到他的胸口和肋骨,撞得不轻,在他发愣的时候,张贺一个转身冲上前去,双手用力将剑送进了对方的胸口,这一下一剑毙命。
    第一次在战场上亲自手刃一人,张贺握剑的手腕微微发软,但战场瞬息万变的紧迫情况和周围刀剑撞击和鲜血飞溅的情况,让他无暇多想,原先被他刺伤肺部的那名匈奴人还在摇摇晃晃地朝他攻击而来,张贺原地跳了起来,用剑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张贺这边解决了两个匈奴人,发现石头城内的那些匈奴士兵已经被全数消灭,廖仲子一手提剑,一手握着匈奴兵头领的首级,对张贺赞许地说道:“徒儿第一次实战,打得不错,以后可以出师了。”
    石蒙挠着脑袋走到他旁边嘿嘿笑道:“我本来想上来帮你的,被哥哥拦住了,说想看看你真正的本事。”
    张贺连忙转头去看石宁,却见对方高冷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对自己略微颔首道:“还算不错。”
    这个时候大门已经被撞得摇摇欲坠,显然不是闲聊的时候,义纵连忙下令道:“多几个人去堵住大门,能坚持一时是一时,其他人跟我上箭楼或者上石墙。”
    此时石头城两百余名匈奴兵,已经被杀得只剩下不足一百,而汉军越战越勇,各个跃跃欲试,大有准备将对方一网打尽的意思。
    匈奴的石墙远不及汉人的城墙高耸,一些匈奴人已经打算从墙边攀爬上来,义纵带着人挂在墙头,看到一个匈奴人就用刀剑砍下去。
    而张贺跟着石蒙站在箭楼上,往城外射箭。张贺发现石蒙简直是一个神箭手,几乎箭无虚法,一波箭雨下去,外面的匈奴人又落马许多。
    剩下的匈奴残兵眼看大势不妙,就转身溃逃而去,但他们逃不出几里,就看到远处尘土飞扬,无数穿着红袍黑甲的汉军骑着大马正迎面朝他们奔来,这次真的是汉军带了数千人而来,将残兵也一扫而空。
    张贺跟在义纵身后,打开城门,迎接这支汉军。苏武也在其中,但率领汉军的是一位身着轻甲的青年,长得和苏武有几分相似。那人从马背上跳下,朝义纵拱手道:“苏嘉驰援来迟,还请特使恕罪。”
    他正是苏建的大儿子苏嘉,原本在京城当个郎官,刘彻关心代郡的疫病情况,在派出特使之后,又从内朝派了几名小年轻前去协助,苏嘉挂心父亲主动请缨。在太守府听到义纵派人汇报在石头城发现匈奴人做法的祭坛时,苏建非常重视,马上点了三千士兵,由苏嘉统领一路朝这边赶来。没想到义纵等人出手如此之外,等到赶到时这边的匈奴士兵已经差不多被消灭了。
    “我心急了点,忍不住就自己动手了。”义纵爽朗地大笑道,自从在朝为官后许久不曾这么恣意过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强盗横行胡闹的少年时期。
    张贺将胡巫那张地图拿出来,和苏嘉说了匈奴人在边境多次用生病的牛羊污染水源的事情,苏嘉马上分兵让人去地图上标出的各处捣毁疫病源头。
    而石头城这边的祭坛连同两个装满牛羊尸体的土坑都被他们放火焚烧得一干二净。这熊熊的火焰在几天内在边境多处点燃,将匈奴人利用瘟疫危害汉军的美梦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
    张贺等人跟随义纵返回了长安,义纵将这次出塞探查、捣毁焚烧胡巫作法窝点的事情一并朝刘彻上书汇报,并且带来了十几个需要严审的胡巫和两百只耳朵——大汉计算军功看首虏率,因为首级不便携带,便割下死去敌人的一只耳朵,统一装在袋里带回来统计数量。
    因为义纵此次担任特使处理瘟疫有功,又杀敌勇猛,刘彻下诏赐爵关内侯,廖仲子这位游侠也在朝廷里获了个郎官之职,赵丁、石家兄弟协战有力,均被招入建章营。在这批赏赐中,张贺低调地隐去了自己的作为,他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在宫中请教消失了一段时间,又在义纵回朝后重新出现在太子宫,并没有引起别人的任何关注。
    但这并不包括关心他每天在未央宫默默盼着他归期的人。刘据一看到张贺回来,就拉住他的手说:“张贺你总算回来了,这次你可真是跑得太远了。”
    张贺心虚得说:“也没跑太远,就是跟着师父出门游历了一下。”
    “这你可别想骗过我。”刘据得意地说,“宫里是没几个人知道你请假是跟师父游历,但我和母后可都是知道的,那廖仲子出去一趟,回来就被父皇提拔为郎官,想一想就知道他去干了些什么。”
    果然聪明人难骗,张贺抬起小脸,笑得一脸无辜:“那不是我师父厉害嘛,我只是个小跟班。”
    刘据朝左右张望了一下,拉着张贺就往房间里走。两人坐在榻上,刘据看左右无人,就压低声音对张贺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要对我说真话,我已经找义女医打听过了,说你这次可是上了前线杀了匈奴人的。”
    张贺万万没想到太子对他如此关注,他回长安城后先在家里住了一天,用来撒娇卖萌哄一脸心疼的母亲开心,第二天才进宫销假面见太子,谁知道刘据昨天竟然就找义姁打听清楚了自己的事情,那义姁是义纵的亲姐姐,义纵在回京的路上将战斗细节都给她讲了一遍,那张贺在这次战斗中起到的作用就在刘据这儿彻底暴露了。
    张贺虽然很想耍个机灵说上一句网络流行语“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贡献”,不过看到刘据透着关切的眼神,他就不好意思开玩笑了,而是正色说:“我这次确实是上前线了,但是只杀了两个匈奴人,我师父带着其他徒弟保护我的安全,殿下无需担心。”
    “你没受伤吧?”刘据伸手在张贺身上摸索了一番,不小心碰到张贺的痒痒肉,笑得张贺跌翻在床上。
    “哈哈,殿下别闹了,我好得很,毫发无伤。”张贺侧躺在榻上,一脸臭屁地向刘据显摆。
    也许是去前线历练过一回,刘据觉得张贺那看起来稚气未脱的秀气小脸此时透着一股锐利之气,意气风发,看起来使得他的五官越发灵动好看了。
    刘据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张贺的脸颊:“我听说你还和一名士兵单独潜入匈奴人驻扎的城里面,太危险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下次你可不能再贸然亲身历险。”
    “道理我都懂,这不是当时队伍里只有我一个小孩,由我亲自出马才比较逼真嘛。”张贺一开始还毫不在意地说,刘据见他不知反省的样子,气得又要去挠他痒痒,吓得张贺连忙讨饶道,“以后能不犯绝不再犯,我知道错了,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这四个字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
    张贺的心里更是被雷劈了一样,他深刻地检讨了自己这种一把年纪对着小太子装嫩的可耻行为,又思索了一下到底是昨天对着母亲卖萌卖出了惯性,还是适才一进宫被李娃久违的一连串银铃般的“太子哥哥”魔音洗脑导致。
    而刘据这边的想法就比较复杂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张贺的外貌也渐渐脱离了稚嫩的娃娃脸,而向五官俊俏的小少年一路发展而去,此时他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里面仿佛蕴藏着水泽中的星光,一改之前少年老成的模样,用还未变声的声音软软地喊自己太子哥哥,刘据内心别提有多受用了。
    平时李娃就算这么叫上一百遍,刘据内心也毫无波动,而现在张贺这么一喊,喊完脸色略微飞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使刘据觉得对方看起来好看极了,心里像有一只小猫在挠一样,莫名浮躁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刘据:贺贺真好看,我要守护贺贺卖萌的笑颜
    张贺:我是一把老脸搁不住了才脸红了,你不要瞎脑补!
    李娃:好像莫名躺了个枪
    第50章 赏赐
    刘据年纪尚小, 不知道这种内心的波动是因何而起,不过他还是抓起张贺的胳膊,放在自己面前,将袖子里面藏着的五彩丝绳露出来:“你还戴着这个吗?”
    “那当然了,我还要想着好好带回来还给你。”张贺将白皙的手腕毫无自觉地往前一伸,“喏,这个铜镜你摘回去吧。”
    “既然此镜能保佑你平安, 不若你就留着吧。”刘据温柔地说。
    “那怎么行!”张贺将脑袋转得像拨浪鼓, “这可是张骞特地从身毒国带回来的宝镜,我可不能要, 还是留着保佑殿下的安全吧。”
    刘据略一思索:“好吧,那我就收回来,等下次给你寻个有趣的玉石小玩意挂在上面。”
    “那就提前谢过殿下了。”
    张贺在太子房间里休息了一会, 刘据朝他打听了不少和匈奴人对战的经历。陶令突然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殿下, 张贺在您这里吗?”
    “在。”刘据从榻上坐起身来,“什么事情?跑得如此匆忙。”
    陶令也顾不上擦脸上的汗,喘了一口气:“我是在大门口碰见陛下派来传口谕的人的,让张贺速来清凉殿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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