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护将谢蒙命人扯开张姝,张姝气怒交加地又踹又打,“本宫还是皇后!”
    谢蒙见张姝又扑在门板上哭嚷,脸色顿时铁青。再这样闹下去,他定会被皇上定个失职之罪。注意到一旁的心瑶幽冷盯着门板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不禁狐疑。
    “江小姐打算这样袖手旁观?”
    心瑶淡冷瞥他一眼,“将军明鉴,宣德殿不同于别处,自太祖帝便定下规矩,在此喧闹或擅闯者杀无赦。”
    “你这未来婆婆却在明知故犯!”谢蒙按住腰间的佩剑,“江小姐若不理,本将军便不客气了!”
    心瑶只想送他一句,“你尽管斩!”殿门偏在此时突然大敞……
    张姝往前跌了一下,正摔在门槛内,遥见暴怒的帝王手握蛇纹长鞭自殿中央看过来,她忙跪端正……
    怀渊帝因为打了太久,疲累地急喘不止,拿鞭子恼怒指点着张姝良久,才能发出声音,“皇后张姝,恃宠放旷,居心阴毒,谋纵太子袭泰仪殿,无忠无孝,失德失尊,今又擅闯宣德殿,蔑视朕,辱没宗庙之威仪,如此罪大恶极,今必废其后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以正宫闱,无朕允,不得出!”
    心瑶望着怀渊帝愣了愣,看了眼他脚下趴在地上慕昀修,倒是已经遍体鳞伤,却还好端端地在那里大喘着粗气……
    注意到拓跋荣敏和谢蒙匆促跪在门外,她也只得跪下,怀渊帝废后,如此利落,倒是值得她跪!
    张姝却不甘接圣旨,“不——不——皇上,臣妾什么都没做,臣妾冤枉……”
    她这声冤枉,反让怀渊帝怒不可遏。
    “谢蒙,把那些尸体抬出去,也让皇后好好看一看,她和她儿子的阴谋,害死了多少人!”
    谢蒙迅速带着一队护卫自殿内抬出六具尸体,经过张姝身侧,略停了停。担架上的尸体沥沥滴着血,血腥之气浸染整座大殿。
    心瑶就近注意到尸体上的伤口凌乱,且伤口纵横,并非在同一部位,有的在脖颈,有的在胸膛,这——明显是刚才怀渊帝盛怒之下亲手杀的……
    张姝却看着尸体悚然摇头,跪爬到怀渊帝脚下,扯住他的龙袍,“皇上,这一定是误会……昀修不至于如此愚笨的派太子府的人去泰仪殿杀人……”
    “这些人的确不是去泰仪殿的。昨晚老七杀了你们雇的杀手已经给朕过目,你的好儿子知那两个杀手被关入大牢,来不及去雇外人,丧心病狂地叫了太子府的护卫闯入大牢刺杀他们……”
    心瑶这才明白,昨晚慕昀修去大牢去得那般急迫,竟是为确保那六人杀掉那两个杀手。
    她遥遥望向皇子队列中的慕景玄,不经意间正与他四目相对,心头一慌,她忙垂眸避开。
    她原以为,这人昨晚会活捉杀手,送到怀渊帝面前,没想到,他做得这般精妙。若只有那杀手,没有这六人,恐怕慕怀渊这多疑的帝王会多番揣测,甚至可能怀疑是他故意栽赃慕昀修……
    张姝却惊疑看向儿子,期望慕昀修能辩解两句。
    慕昀修刚已被鞭打责审,又亲见那六人被砍杀,狼狈地再不敢胡言乱语。
    张姝也不敢再冒然狡辩,“皇上,臣妾服侍皇上多年,一夜夫妻百夜恩呀……臣妾不想入冷宫……皇上开恩……”
    怀渊帝蹲下来,拿鞭柄挑起她的下巴,眸色也变得愈加阴沉。
    “朕的确与你夫妻多年,也对你恩宠备至,甚至于诸多皇子中,择选你的骨肉为储君,你是如何回报朕的?你与你儿子行刺泰仪殿,朕的臣子们、生母、妃嫔、儿女都在那殿中!”
    “臣妾知错,臣妾认罪……臣妾恳请皇上……”张姝哭得声音颤巍巍地,语不成调,恐惧地不敢与他暴怒的眼睛对视。
    “你若不愿在冷宫呆着也好,朕可判你斩立决!”
    “不——”张姝毛骨悚然地一退,对死亡的恐惧蒙上眼底,她颤抖着手撑在地上,迅速又跪好谢恩,“臣妾去冷宫,臣妾……臣妾谢主隆恩!”
    心瑶呼出一口气,顿觉心头轻松了些,这就忙着寻找父亲,却见那些年少的皇子们竟也在,父亲就在文臣之首,且姿态侧着,明显也被责问过。
    皇上如此当众鞭打太子,利落地废后,分明是杀鸡儆猴。
    平日慕昀修往来丞相府太过频密,皇上莫不是怀疑父亲也掺和其中吧?
    慕景玄也在皇子队列中跪得不踏实。门槛外那惊艳的丫头今日太过明丽扎眼,且她眼神幽冷复杂,明显没因慕昀修被打而欢喜。莫非……这丫头后悔了?
    事已至此,她就算悔得肠子铁青也晚了。
    慕景玄冷沉沉地转回鹰眸,心底恍惚难定。
    怀渊帝命总管太监送张姝去冷宫,下令德妃与贤妃协理后宫,又道:“把太子关入皇宫祭坛,面壁悔过,没有朕的命令,永世不得出!”
    张姝与慕昀修被带走,心瑶呼出一口气,这就要悄然退离,却刚一动,就听到怀渊帝在殿内说道,“心瑶,给朕滚进来!”
    滚进去?心瑶张了张嘴巴,遥见他怒色骇人,一过门槛,善舞的身子便空翻前行,艳若仙袂的纱裙随着她纵空旋转,飘舞如花朵……
    满殿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她竟真的“滚”进来,而且滚得这般快,寻常习武之人这般滚轱辘似地翻跟斗,少不得也会头晕眼花,她却全然没事儿人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叫人眼花缭乱。
    江宜祖自文臣最前端,惊诧转过头来,看到心瑶那番举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慕景玄却望着她那利落惊艳的翻转挪不开眼睛,心头也随着那柔若无骨的腰肢狂跳……明明硬朗利落的动作,他却越看越觉得柔媚旖旎,且想扯下外袍把她包起来,阻挡那些赞叹的目光……
    怀渊帝也着实被惊着,只顾得慨叹她这番敏捷,顿时忘了生气。
    见心瑶猫儿般到了近前,且乖顺优雅地跪下,他唇角抽了一下,无奈耸了下额角,忽然不知该如何发落她。
    “你……你这丫头倒是好本事!”
    “皇上让心瑶滚进来,心瑶只得遵圣旨而行。”心瑶抬起头,只觉殿顶上的九龙戏珠的殿顶格外高远,而她这般渺若尘埃微不足道。
    若这位帝王因慕昀修和张姝的罪,株连她这“没过门的儿媳”,她只有一头撞死在这里,自证清白,方能免除父亲和江家被牵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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