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瑶不禁怀疑他察觉了什么,但每次许三里来把脉他都不在,他也定对许三里不熟悉,也断不会察觉许三里就是安玉王易容的。
    “不……不必换,就许御医吧!他的药方温补,我这几日睡得安稳,噩梦也少了,再调理几日,定能痊愈。”
    “也罢,就依你吧。”慕景玄不动声色领着小太监进去内殿。
    心瑶心慌意乱地抓皱了袍袖,双颊耳畔滚烫,总觉得他眼神不寻常。见他突然又没事儿人似地去内殿,不禁又诧异。
    他问她的身体,今晚不是要“那个”吗?难道是她想多了?这么久同床共枕,他能不越雷池,委实叫人钦佩。
    “哎……那个……”
    “那个?”慕景玄看着一人多高的穿衣铜镜,平展双臂,由着几个小太监绕着自己忙碌。
    “没事。”罢了,看样子,果真是她想多了。
    慕景玄浅扬唇角,心里的甜像是一场春雨,无声浸透了心骨。他这样试探更换御医,只是想确定她是否还坚持离开。
    她还要叫许御医来,说要调养几日,定是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如此,他也便能否安心出征了。
    注意到她在外殿张罗晚膳,慕景玄对绕到身前的掌事太监命令道,“去给四位将军传旨,今晚粮草先行。”
    “是!”掌事太监忙走出来。
    心瑶疑惑地忙问,“你不伺候殿下,去做什么?”
    “殿下说有本折子忘在了御书房,让奴才去取。”
    “晚上还要看折子?”心瑶怕他耽搁,忙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绿蝶带着宫女端饭菜进来,心瑶挨个碗盘亲自试吃,见着都是热腾腾的,方让她们摆上桌案,注意到最后有一道凉菜,她尝也没尝,便颦眉让宫女拿去倒掉。
    “我今儿安排的菜单里,没有凉菜,那凉菜是谁做的?”
    绿蝶忙道,“殿下派过来的那位御厨,想讨个好,所以主动做了一个,是北月的小吃,本也要公主殿下尝尝鲜呢。”
    “给他赏银,叫他以后不必做凉菜,以后我不在,尤其盯着些,不准给殿下吃生冷的东西,天热最容易贪嘴吃凉的,却也最容易伤胃。”
    “是。”绿蝶看着她,眸色忧郁,心里也不舍,“主子若还想交代什么,还是都列在纸上吧,奴婢万一记不住,也好看一看。”
    心瑶嗔笑,“回头我都写好,放在你的枕头下,你每晚睡觉前都阅一遍,便能记清楚了。”
    绿蝶却红了眼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就怕心瑶一走,自己被派到别的宫里去,万一遇到个狠心的主子,怕是再没好日子过。
    慕景玄仰靠在浴池边上,听着主仆俩的交谈,顿时又心灰意冷,他把热腾腾地毛巾盖在脸上,心口窒息地痛,痛得一时间不能呼吸。
    小太监忙惊叫,“殿下,别在浴池里睡着,会淹着的!”
    心瑶担心地忙凑近浴池的垂帘,“是不是太累了?饭菜摆好了,别泡太久,快点吃完再睡……”
    慕景玄唯恐自己失控对她生气,负气地把自己埋进池水中。
    小太监聪明地惊叫,“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心瑶恐慌地挥开垂帘,看了眼没有人影的水面,踢掉鞋子,一跃就冲入池中两手伸到他腋下,奋力蹬水,将他推出水面……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刚要问他怎么样,高大的身躯就倾弯下来,将她紧紧拥住,她狼狈地立在水中,感觉到他静得有些悲伤,迟疑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脊背。
    “是不是今日那一仗死了许多人?”她抬手摸在他的脑后,轻抚了抚,“没事,他们都是坏人,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好人……你做的是对的……”
    慕景玄疑惑地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编撰了打仗的借口安抚她,她才这样忧心。
    因她这样的关切和紧张,他的心又莫名地安定下来,却清楚地感觉到紧贴怀中婀娜的曲线,这样柔软,这样温暖,这样诱惑,危险地勾起他心底最深的贪恋……
    他迅速松开她,一跃出了水面,迅速抽过小太监手上的浴巾裹在身上,挥开垂帘迈出去。
    心瑶怔在水里,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身后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刚才她清楚地感觉到,水里有个什么东西抵着她……
    这一餐饭,心瑶谨慎地没有说话,只是脑子总也无法专心在饭菜上,见他大口大口得专注地吃,方才松了一口气。
    吃晚饭,两人到御花园散步,正遇到拓跋柔萱拦截史官翻看史官的册子……
    心瑶实在不愿让拓跋柔萱扰了两人的心情,她忙拉着慕景玄躲到假山后。
    因史官册子上记录了百花宴的实情,拓跋柔萱便撕了史册,又怨怒地在上面踩了两脚。
    “把所有和江心瑶有关的东西,全部反过来写,我要她在世人眼中,是个居心叵测,诡计多端,阴狠毒辣之人,明白么?”
    “公主殿下见谅,微臣的笔是依照实事记录的,再说,后宫的事儿都是经过皇后娘娘审阅的,若有违实事,娘娘定不依。”
    “你放心写,以后母后的肚子大了行动也不便,审阅这些史册的事,便交给本公主了。”
    慕景玄这就要出去,心瑶忙拥住他的腰际,脸儿贴在他怀里。
    史官收拾了地上的碎纸,匆匆告退离开。
    拓跋柔萱适才满意地带着自己的宫女离开。
    “为何不阻止她?”
    “你已经够忙的,不值得为这些小事烦忧。再说,不管我是怎样的人,别人总会误解,最真的我,始终只有我自己知道罢了,其他人怎么看我,都不重要。”
    慕景玄顿时明白,她仍在计较,他误会她的事。
    “其实,龙玺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若他能为你离开龙鳞阁,你倒是可以嫁给他。”
    “嗯,或许吧!”心瑶迅速松开他。
    这一夜,两人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各自安稳地闭着眼睛。
    心瑶始终未能睡着,脑子有些混乱,他说替她养孩子,他抱着她踏遍皇宫四座大门,平息烽火战乱,他又说龙玺值得她嫁……他这到底几个意思?今日问她身体是否痊愈,是要赶她走的意思么?他的铠甲和佩剑都消失了,衣袍也消失了许多,又是何意?
    她想不通,又睁开眼睛侧首看他,张口欲言,听到更漏过了子时,又怕扰了他歇息,便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慕景玄侧首看她的脊背,强忍着没有动。
    他无法预估这场仗要打多久,更怕自己战死沙场无法归来,不能许她未来,还是不要给她奢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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