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毓皮笑肉不笑,“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怀渊帝心底惊骇,脸上却无半分惧色,只是气怒地强硬说道,“朕偏就装糊涂,你能如何?难不成把朕的儿子绑走么?”
    “他的心已经不在你这儿!你逼走宜祖,伤害心瑶,还想威胁景玄……景玄是一个走一步看百步的孩子,他从前不愿当大周的太子,就是怕你这样,现在你果真如此伤他,他岂会留下?”贺毓说着,就老神在在地呵呵笑。
    怀渊帝这才完全看透她的意思,却顿时就冷静下来,他如看一只老狐狸,忽然就笑起来,“你既然把景玄看得如此透彻,直接带他走便是,何必与朕废话?他翅膀硬了,已然能自己做主,朕也管不了他的去留!”
    “没错,景玄的确能走,但是,哀家希望他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你对他狠毒一点,彻底与他斩断父子之情!”贺毓说着,又从袍袖里丢出一把匕首,“就拿这匕首,捅他一下,让他从此彻底断了对大周和你这亲生父亲的念想。”
    怀渊帝勃然大怒,“你这是欺人太甚!朕岂能捅自己的儿子?!”
    “你若答应哀家,哀家就公告天下,说拓跋樽不是哀家和先帝爷的骨肉,北月朝堂必然内乱不平,尤其那几位亲疏不一的王爷,势必为了夺取皇位打起来,景玄就不费吹灰之力,登基称帝,当然,心瑶哀家也给他带着,哀家和心瑶亲厚,景玄也离不开心瑶。”
    “你这老婆子,给朕住口!”怀渊帝暴怒地掀了身前的茶几,“你再不滚,朕就杀你!”
    拓跋荣敏正上来马车,见母亲颤颤巍巍地起身,一副被吓得支撑不住地样子,忙上前把她护在身后,却没发现,狡猾的老母亲越过她的肩,对暴怒的怀渊帝挑衅地冷笑。
    “荣敏你让开!你这个母亲,了不得了,敢威胁朕,逼迫朕……”
    拓跋荣敏全然不信他的话,“皇上好本事,刚才欺负儿子,现在又欺负岳母!还血口喷人!”
    “就是呀!女婿,哀家已然是无家可归,如果不是心瑶救了哀家到这里,哀家恐怕早就死了,哀家可怜呐,活到这个年纪,还能见到自己的女儿被封为皇后……”
    拓跋荣敏顿时被老人家说得红了眼眶,“母后,是女儿嫁错了人,让您受委屈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眼下过了大半辈子,你也只能委屈了!”贺毓拉着袍袖擦眼泪。
    拓跋荣敏最是看不得她这般伤心,转脸就恼恨地怒瞪着怀渊帝,“慕怀渊,你还不给我母后道歉?”
    趁着拓跋荣敏斥责怀渊帝,贺毓就嚷道,“罢了,罢了,反正哀家这老婆子不中用了,道不道歉的,也不会少块肉。”然后,她就溜下马车。
    怀渊帝顿时气得暴跳如雷,“这老不死的,她威胁朕,挑衅朕……还要夺朕的儿子儿媳!”
    拓跋荣敏勃然大怒,“慕怀渊,你敢骂我母后是老不死的?你……”她拿了茶盅就砸过去……
    贺毓在车下听着车厢里霹雳乓啷一阵狂砸,顿时绷不住笑。
    见外孙立在自己的储君马车前,她气定神闲迈步上前,左右看了看,迅速把虎符递给他。
    “玄儿,不是哀家说你,你这假东西造的也忒逼真了些,皇外婆一拿出来,就把你父皇吓得面如土色,哈哈哈……”她绷不住得意地笑,“他刚才那样子,可完全是被吓傻了!”
    慕景玄迅速把虎符收在怀里,待她老人家得意完了,才道,“这玩意儿就是真的,不过是外公留给我专门保护我一个人的,至于其他什么为北月拼命之类的话,都是我编撰的。”
    “什么?”贺毓匪夷所思地挑眉,忙抓住他的手腕,“你……你这臭小子,是连我也骗了呀?”
    慕景玄避开她的手,“您老快回去歇着吧!以后这些事儿,绝不再叫您掺和。”
    “亏得我刚才帮你吹嘘得天花乱坠!你就一个谢字也不给皇外婆?”贺毓顿时不高兴,噘着嘴别开脸,“还是瑶儿对我好些,以后,你再有什么事儿,我也不帮忙了!”
    慕景玄气结,“您怎么越老越不讲理?好歹您是北月太后,北月的事儿我来管,您还要谢?”
    贺毓却厚颜笑道,“无论如何,你得让我住在你的太子府养老呀,将来我还得给你看孩子呢!”
    “让你住在太子府倒可以,不过,您老还是省省吧,别把我的孩子教坏了!”慕景玄说完,就催她去歇着。
    贺毓乐呵呵地笑了笑,不忘说道,“你父皇是真疼你的,他说了,绝不把自己的儿子给旁人,定然再也不会怀疑你。”
    景玄没应声,鹰眸复杂地看了眼那吵闹不休的帝王华车,没有去劝架。
    他太清楚,父皇之所以离不开母后,是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直爽的女子,能吵、能打、能对他好,有血有肉,不像其他女子,小心地端着笑,亦或虚假地扮演端庄贤淑。
    “太子爷……留步!”
    慕景玄本要回马车上守着心瑶,听到喊声,狐疑看去,就见一群官员急匆匆地往这边赶,队伍杂乱,急迫地挤挤撞撞。
    “发生何事?各位爱卿为何如此慌张?”
    “太子殿下,微臣等听说睿贤王带着王妃离开了,可是真的?”
    “太子殿下,睿贤王是真的不辞而别么?”
    “这不都是你们逼的么?当初父皇卖掉睿贤王妃给拓跋樽,你们无一阻拦,如今战事将其,你们又议论纷纷,把罪责怪在一个无辜的女子头上,睿贤王左右为难,不愿大周与北月战乱,这才离开!”
    一位老臣颤颤巍巍地上前,“太子殿下呀!您应该马上把睿贤王追回来呀,睿贤王辅政多年,功不可没,可不能让他独自承受这种委屈呀!”
    “他又是太子妃的生父,太子妃也会难过的呀!”
    慕景玄懒得理会他们,“你们去找父皇说吧,本宫乏了!本宫是晚辈,可做不了睿贤王的主。”
    说完,他就烦躁地上去马车。
    一众老臣忙走到帝王华车下,马车里却突然飞出个茶壶,然后是茶盅,然后是桌子……里面女子娇嚷,男子暴吼,鸡飞狗跳,生人勿进。
    一众察言观色精绝的老家伙,不约而同,忙都转身要开溜。
    不料,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灰头土脸地逃下马车,袍子被扯歪了,龙冠也摇摇晃晃,样子狼狈地叫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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