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庭迅速调息平复下来,闻言也垂目看着掌中利刃。那宝剑微微晃动剑身,仿佛得意地在向主人邀功。欧阳庭弯了弯嘴角,抚过剑身。
    妖皇举目望天,似乎思索着甚麽,片刻后方转头迈进一步:“或许星君也已觉察事有蹊跷。”
    欧阳庭懒得纠正他那个称呼:“那又如何?”
    “三世十方,三千大千世界,你以为自己在哪里呢?”
    欧阳庭哑然,这还是在某个现代社会自己当着霸道总裁时对方对他说的话:“妖皇大人如此说,是想试探我究竟想起了多少?”
    妖皇似笑非笑眼角一勾:“所以这一次,可论道品禅否?”
    欧阳庭看着对方脸上的笑总觉得一阵恶寒袭来,不由退开两步:“身在局中,何敢妄论。”
    妖皇眯了眯眼跟进一步:“这是个十分保守的说法。”
    “我个人并不太喜欢焦躁的冒进,特别是状况不清的时候。”欧阳庭对这个喜怒不定的家伙实在没甚麽好感,妖皇对他没多少好感这很肯定,但似乎又不是要杀他,这就很奇怪了。最要命的是目前的自己显然打不过他,凡人与一界之主相较,以卵击石罢了。
    不可正面与敌,只好伺机而动。
    妖皇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再度看着他。顿时先前那股强大的妖力碾压更甚,欧阳庭唯有咬牙支撑——同时再度把那个搞出这一系列难以想象事件的始作俑者骂个狗血淋头。
    折磨他一阵的妖皇突地莞尔一笑散了力:“星君,你可知凤凰终身只有一个伴侣。”
    ……甚麽时候换到的动物世界频道?
    “似乎是那样。”欧阳庭表示原主对妖兽研究还是有那麽一些,但面对性情如此变幻不定的妖皇大人,还是小心为上。谁晓得话题突然转移到这里又是个甚麽套路。
    “我妖族种属万千,忠贞也好放荡也罢,左右不过天性使然。若非以人的观念强求论定,岂不是自找麻烦?”妖皇眯起眼睛的瞬间伸手抓住欧阳庭的手腕,呼吸吹拂在他面上。
    欧阳庭皱起眉来转开脸:“所以?”
    “所以……心昺村、尾晟楼与萁煌寨,星君不必去了。”妖皇左手微动,一个甚麽就塞进了欧阳庭袖中。
    这三个地方,本是欧阳庭计划要去查探之地:“能让妖皇大人不惜亲临人界出手相助,看来真是不寻常之物。”
    妖皇皱眉不悦:“何必多问。”眼中一抹寒光闪过却又露出笑来,柔声细语对欧阳庭道,“交给他,如星君先前那般护法,懂?”
    欧阳庭倒也没生气,只趁机收回自己的手来:“七魄不全尤生也,神乎其技。”
    妖皇闻言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不如何,再次感叹一下不科学的修仙界而已。欧阳庭很想耸耸肩无赖地说一句“不干”,但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打不过他:“好说。”
    妖皇哼了一声:“我族自有秘法,尔等区区人类就算窥探也无用!”
    欧阳庭捏了捏袖子里那物,果然又是个乾坤袋:“妖皇大人神机妙算。”
    “不必试探,孤早已言明,与和你不要脸的上峰绝非一路。”妖皇哼了一声,旋身扬袖迈了一步却又停下,“为何不告知你那蠢不可及的师弟实情?”
    “吾所言自然句句属实。”
    妖皇回身凝眸看他:“何时最刚正不阿的星君也学会了虚与委蛇?”
    从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的那天开始。
    “单骰又没死。”欧阳庭还剑入鞘,大胆猜测。
    “星君还是睿智得叫人生厌。”妖皇神色一时有些复杂,“若孤言那小道士当真是被我妖族重伤在先呢?”
    真要算的话,“在先”的应该是单骰想杀人取骨吧。再说技不如人活该被揍,至于他师父要也想不明白只知一心一意与离象宗为敌,那就只能证明他蠢。
    欧阳庭眯了眯眼:“与吾何干?”
    妖皇啧啧两声:“看来星君当真是不记得了。”这就长袖一摆已纵身跃出,“孤没杀他已是格外开恩。现将他扔去鬼界,生死有命——”
    这算是来给个交待?你和凤梧真不愧是亲父子,一样的擅长搞破坏和无理取闹。欧阳庭眉头止不住地跳,扫了一眼某颗树叶不停瑟瑟发抖的杨树心中一哂,话说你这妖界大BOSS来都来了,干嘛不把你那些喽啰一路带走?
    果然片刻后那树上跳下面色毫不尴尬的周鹿溪来:“诶嘿嘿,道长安好?”
    欧阳庭在心里翻个白眼,周鹿溪抢道:“先前道长与吾皇言要事相商,小的自然在周围戒备。”
    欧阳庭呵了一声也懒得戳穿他:“阿虎看着他?”
    周鹿溪自然明白这话里的“他”是谁:“小主子早二刻前醒了。”
    欧阳庭叹了口气便要回去,周鹿溪却错开一步拦了,端端正正弯腰打躬:“道长赎罪,单骰是小生打伤的。若任他一路跟随,恐怕误事。”
    赶走就好,干嘛打伤?
    而且貌似不是简单的打伤,魂灯都灭了啊喂!
    你们这些妖怪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麽?
    无视了脑中疯狂的刷屏弹幕,欧阳庭微微颔首:“嗯。”
    周鹿溪却愕然:“道长?”
    “怎麽?”
    周鹿溪面上竟然难得地忸怩了一下:“道长不责备小生?”
    “哦,那你自裁吧。”欧阳庭斜了他一眼。
    周鹿溪一撇嘴:“刚才和我家妖皇大人可不是这麽说的……道长要不要这麽明目张胆的厚此薄彼啊?”
    因为我打不过他但是打得过你呀。欧阳庭呵了一声,从原主脑子里翻出句话来:“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①”
    周鹿溪接过口去:“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却又皱眉,“道长的意思是……”
    人言制天命而用之。所谓制之,顺之,应之,其后用之。
    很简单是不是?道理都懂,但要“用之”所需持定的,非独强力,亦非独心智。二者相辅,最终相成。只若人力有限,不得其法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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