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是我女儿。”
    花容笑了笑,轻笑,微微带着嘲讽的意思。
    她说道,“我还以为我是主人,你是佣人。”
    谢母:“……”
    张了张嘴,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静静地听花容说话。
    花容摇晃着,望着帐篷顶,“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不等谢母回答,她自己说,“从我被从废墟救出来以后,我的愿望就是你们对我可以像对姐姐,对两个弟弟一样。”
    “你不知道,每次你和爸骂他们的时候,因为他们做错事情而罚他们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羡慕。”
    “我故意做错事,我故意成绩差,就是想要你们像骂他们一样骂我一顿。”
    “但是你们没有,你们对我像对一个客人一样,客客气气,就算我做了很让很让你们生气的事情,你们也不过是无奈的笑一笑。”
    “你们让我觉得,我是这个家里最尊贵的客人,你们都看着我的脸色行事,你们巴不得我不在这个家!”
    说完,花容的眼泪,好像决堤一样,迅速的掉落下来。
    划过脸颊,隐藏到浓密的头发里,似乎不曾掉落。
    谢母也没有想到花容会剖开自己内心,和她坦诚自己曾经的难过。
    丈夫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哭的那么厉害。
    她握住花容的手。
    花容反射性的抖了一下,谢母更加用力。
    紧紧的捏在自己手里,谢母哽咽着说道,“容容,妈妈知道错了,你能原谅妈妈吗?你们都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宁愿当时被压的人是我。”
    “妈妈当年说了以后就后悔了,但是容容,妈妈说实话,如果当年妈妈决定救你,做出这个决定以后也会后悔。”
    “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那样的抉择,相当于是让我亲手杀死一个我含辛茹苦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
    “多么残忍……”
    “十几年来,妈妈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能到那晚,能到我亲手把我自己的小女儿推进了万丈深渊。”
    “我被折磨了十几年容容,你爸爸也是……”
    “每年过年,你不回家,年三十晚上我和你爸爸就坐在床上,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们不说话,就默默地流泪。”
    “你爸爸三年前就得了阿茨海默症,他明明……明明跑出来了的容容,但是跑到门口他突然喊了一句容容还在房间睡觉,就又冲了进去。”
    “我连一句不要都没有说出来,他就被压住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能放弃容容。”
    “容容,这一次,你爸爸没有放弃你,我们也没有,可是……我们不知道要怎么样和你沟通了,孩子!”
    花容终于隐忍不住哭声,哭出声来。
    谢母哽咽着,“每天都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们不敢啊孩子,不打电话我们告诉自己说孩子只是出门了,可打了电话……我们就知道孩子不要我们了。”
    花容哭的全身颤抖。
    转身,抱住谢母,“妈……”
    谢母愣在原地,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应,“哎……哎!我的乖孩子。”
    帐篷里,除了两人的哭声。
    还有其他三道隐隐约约压抑住的抽泣。
    *
    翌日
    花容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
    帐篷里只剩下她自己。
    不对……
    还有一个孩子。
    她爬过去,趴在地上,轻轻的戳着宝宝的脸蛋。
    小家伙咯咯的笑起来,傻乎乎的,可爱极了。
    听到孩子的声音,谢娜娜进来。
    笑着说道,“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花容后来才觉得,昨晚的对话,他们肯定都听到了。
    现在面对谢娜娜,有点不好意思,“谢南谢北呢?”
    谢娜娜说道,“政府打算把我们受灾民众先安置下来,他们两个人去登记了。”
    花容哦了一声。
    谢娜娜坐在地上,解开衣扣,给宝宝喂奶。
    她奶水不多,也就够宝宝早晨一顿的,中午下午就要喝奶粉。
    花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赶紧躲了出去。
    看到谢母,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妈。”
    谢母几乎喜极而泣。
    昨晚的一切,不是她在做梦。
    刚要和女儿说几句话,花容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屏幕,抿着唇,笑了笑。
    即便压抑着,唇角也微勾起来。
    走了两步,才接听,“简大队长,有什么指示?”
    简覆说道,“秀秀的家人找到了,下午就能到京城。”
    花容哦了一声,“知道了。”
    简覆:“你什么时候回来?”
    花容想了想,“再过一段时间吧,怎么了?”
    简覆道,“没怎么,就是随便问问,你……不工作了啊?”
    花容一滞,“对了,我好像还没有请假……”
    简覆闷闷一笑,“马大哈!赶紧回来,工作要紧!”
    花容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转,突然问道,“简覆,你不会是……”
    不等花容说完,简覆急忙说道,“怎么可能,肯定不是,你想多了。”
    啪叽,挂断了电话。
    花容一脸懵逼的听着冰冷的机械音……
    谢母看她打完了电话,温柔的问道,“男朋友?”
    花容摇摇头,“不是,我房东。”
    谢母笑了笑,摸了摸花容的头发,“那应该是好朋友吧?”
    花容下意识否认,“也不是,普通朋友。”
    作为过来人的谢母只是微微一笑,“也该找个男朋友了,身边有不错的小伙子要抓紧时间啊。”
    花容老脸一红,“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花容在h国待了一周,等到谢母他们被送到隔壁市里的廉租房暂且安置下来。
    她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的他们说道,“今年过年我来接你们去京城,我们一起过。”
    谢南开心的点点头,“好,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听说京城烤鸭特别好吃。”
    谢娜娜打趣道,“你个吃货。”
    谢母拍着花容的手,“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就是,找个男朋友。”
    谢南噗嗤一笑,“我姐是女强人,女汉子,不需要男朋友。”
    一家人依依不舍的把花容送上出租车。
    出租车动起来,花容从车窗看到他们整整齐齐的站在路边,和自己挥手。
    这是她第一次,有点舍不得。
    亲情,以爱之名,终究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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