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进入客厅,周先生从楼上下来。
    他见到温徵羽带来的是叶泠,很是意外地“哟”了声,叫道:“叶总!”连道两声:“稀客,稀客”。快步上前,与叶泠握了握手。
    叶泠起身,笑着打了句招呼:“周董。”她说道:“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周先生说:“不打扰,不打扰。坐。”他招呼她俩坐下,又与叶泠客套了几句,便有点按捺不住,有点小得意,又有点小神秘地对温徵羽说:“你知道我新得一幅什么画吗?”
    温徵羽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得了好画。她微微一笑,促狭地问了句:“卖吗?”
    周先生“啧”了声,对温徵羽说:“我还没欣赏够呢。”
    温徵羽想也知道他现在肯定舍不得卖,要卖也得等鉴赏够了,过了新鲜劲以后。她做了个楼上请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卖关子,直接去楼上的书房看画。
    周先生起身就把她俩往楼上的书房领。
    叶泠看到他们这副知音的架势,悄悄地暗捏把冷汗,有点担心温徵羽跟周佶聊画会聊到忘了时间。
    周先生把温徵羽和叶泠请到书桌前,让温徵羽看向书桌上展开的一幅一米宽的大幅卷轴。
    画上,寒风朔雪,山崖陡峭,几株苍松屹立在风雪中,树枝苍劲如同虬龙。虬松峥嵘,巍然立于苍山之巅风雪之中,展露出傲立千年风霜的卓然风姿。虬松的根根松针纤毫毕现,落在松枝上的雪花,漫天的大风雪,仿佛使人跨越了盛夏迈进了那风霜雨雪的寒冬世界。
    温徵羽看着面前这幅《寒山虬松图》,连呼吸都屏住了。她仔仔细细地把这幅画从头看到尾,又再从尾看到头,冲周先生竖起大拇指,终于舍得把眼睛从画上移开。
    叶泠赶时间,她不好和往常一样与周先生细细品鉴探讨。这聊起画来,说得就长了,几个小时眨眼就过了。
    周先生对画作的鉴赏水平是有的,但算不上太精通。他买画,有专门的鉴定师替他鉴定。不过,那些鉴定师和颇具名望的老前辈大多都自矜身份,除非是好友间对画作持不同的意见争执起来,不然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多说,最多在关键点上会很隐晦的点上那么一两句。就如那幅易元吉的双猿图,她只需要告诉叶泠那是副揭裱过的画就够了。
    她年轻,又不是有名望的人物,说错了也不怕,在与老前辈们鉴赏画作的时候,放心地大胆直言,说对了,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说错了,别人也不会笑话她,反而会点拨她一二,让她受益许多。她喜欢多说,周先生喜欢找她鉴赏画,得到好画邀人赏画时,他都愿意请她去抛砖引玉。他俩共同学习,回头再继续探讨。
    不过今天明显不适合探讨。
    她看了眼时间,对周先生说:“《寒山虬松图》不卖,那吴道玄的那幅呢?”
    叶泠的眉头一跳,很是意外地看向温徵羽:吴道子的画?
    吴道子的真迹,那可真是可遇不可求,市面上流通的极少。要买,只能找那种私人大收藏家,如果没有熟识的人介绍引领,连门在哪边开都摸不着。
    周佶犹豫了下,说:“先看看画,再看看价吧。”
    叶泠:“……”
    周佶将她俩请到楼下客厅,说:“稍坐片刻,我去取画。”去收藏室取画。
    周佶把画取下来后,温徵羽小心翼翼展开画,仔仔细细地鉴定。
    虽然这幅画她早就鉴赏过,但要买画,仍然得仔仔细细看清楚。这是对事不对人,以免事后出现纠纷,朋友都没得做。画仍旧是那幅画。年代久远,难免有点残破,有过修补的痕迹,只是对残破处进行修补,没做其它处理。
    温徵羽对叶泠轻轻点了点头。
    叶泠会意,扭头与周佶谈价。
    温徵羽不参与他们的谈价,她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古玩字画的价,在不同时期、不同买家和卖家手里,能卖出的价都是不一样的,这差别有时候甚至能达到几十、几百倍。很多时候真不是看画值什么价,而是买家出的价和卖价要的价能不能谈到一处。
    一番讨价还价后,叶泠和周先生谈妥了价。
    温徵羽看得出他俩对谈出来的价格都挺满意。
    写了转让协议,签名落手印,转账付款,再一次验画,钱货两讫,交易完成。
    周先生亲自送她俩到门口。
    温徵羽知道叶泠要赶飞机,她上车后,对叶泠和董元说:“在小区门口把我放下就行了。”
    叶泠说:“我把你从画室接出来,自然得把你送回去。”时间刚够她赶到机场,她想自己送温徵羽是不可能了。她把身后保镖坐的那辆车留给温徵羽,安排一个随行保镖送温徵羽回去。
    温徵羽换到保镖坐的越野车上后不久,便先后收到两条转账短信。一条是周佶转账给她的,是她介绍叶泠过去买画的费用,另一条则是叶泠转给她的引荐费和两笔鉴定费用。
    两笔费用加起来,比她一年的工资还多。
    第四十二章
    温徵羽回到画室已到下班时间。
    她开车回家陪温儒老先生吃晚饭。
    温徵羽的睡眠严重不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满身疲惫的模样,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温儒老先生问她:“怎么憔悴成这样?”
    温徵羽没敢在老先生面前嘴硬,又不想老先生担心,只好挑着能说的说。“昨晚没睡好,本来想今天在画室补觉的,结果又被叶泠临时拉去济古斋给她鉴画。”她懒洋洋地往靠在沙发上,她困顿地揉着额头,说:“她没在济古斋买成画,我看她挺着急的,便领她去了周佶那。”
    温儒老先生问:“怎么没睡好?不习惯?”
    温徵羽说:“我梦到有人把我所有的画都烧了。”她见老先生还有话要问的样子,说:“有一堵墙,原本还是砖石墙,莫名其妙的又变成了尸体砌的墙。成群的尸体从墙里出来变成火,把我的画烧了。”她停顿几秒,又补充句:“我最近没时间,不然可以画一幅《尸墙炎狱图》。”
    温儒老先生没再多问,起身,说:“吃饭。”
    温徵羽吃过晚饭,上楼休息。她洗漱完,给温黎打了个电话,告诉温黎她今天在家补觉,过两天再过去。她想了下,说:“黎黎姐,你带了我出去这么多天,我稍微理出了点头绪。等回头有空,我们找个时间聊聊?”
    温黎应了声:“好。你先睡吧。”
    温徵羽应了声:“晚安”,便挂了电话。
    她饱饱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了个早。
    孙苑在厨房做早餐,展程在后院的车库洗车,温儒老先生则在院里打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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