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徵羽回道:“可不是。还趁着人生病审犯人。”她扭头看着温时纾,说:“昨晚,你把我的被子抢光了,我又去拿了毛毯,你又把毯子捞进你怀里抱得紧紧的,我拽了好几下都没拽出来。”
    温时纾“哦”了声,说:“这么说,你感冒得怪我了?”
    温徵羽说她:“你这睡觉总抢人被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温时纾抬指轻轻捏住温徵羽的耳朵,说:“还训起我来了。”她摸到温徵羽的耳朵滚烫,说:“行了,睡去吧。改天再跟你算帐。”
    温徵羽知道她二姑是想问什么,她说:“我对叶泠没那方面的意思。”
    温时纾“咝”了声,问:“那我们家的厨师都给她用上了?”
    温徵羽说:“她对我好,我也得承她的情。家里最难的那阵子,她伸过援手。画室开到现在,能够顺风顺水,没被人使绊子捣乱,多少与她坐镇画室有些关系。”
    温时纾问温徵羽:“你怎么不告诉我?”
    温徵羽知道温时纾是指老先生被坑的那事,她说:“没打算瞒你,只是想先自己看看能不能办,大老远地让你回来也折腾,而且您也知道,老先生多重面子。”说到老先生好面子这事,她爸好面子的根源可有地儿了。
    温时纾说:“要不你考虑去我那边?”
    温徵羽摇头,说:“偶尔去你那边探个亲渡个假还行,要是迁过去,我和老先生都不适应气候。”
    温时纾看温徵羽昏昏欲睡的样子,说:“行吧,去睡吧。”她把温徵羽扶到床上,给温徵羽掖好被子。
    温徵羽躺好后,喊了声“二姑”,问:“你跟叶泠很熟?”
    温时纾说了句:“老康跟叶湛有点往来。”
    温徵羽听见是她姑父跟叶湛有往来,便没再问。她姑父从政,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儿,姑姑跟姑父办了离婚证,不在一起住,但中间有她表哥一家三口这个纽带和事业上的一些牵扯,她姑姑跟姑父的关系还是挺紧密的。
    她合上便又睡着了。
    她的头晕,即使睡着了,也感觉昏昏沉沉的。
    睁开眼和闭上眼,梦里梦外,宛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一次,梦里的她不再是小精怪,而是她自己。
    那是一片宛若熔岩般流淌的血海。
    殷红的鲜血,飘着白森森的人骨。骨头随着血水的涌动起起伏伏。
    她攀着那被烈焰烧得通红的岩石往血海里走去。
    血水很烫,热得她大汗淋漓。
    她一步步往前,随着她的前行,她离岸边越来越远,一半身体泡在了血水中。
    “徵羽”,熟悉的喊声从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便见叶泠站在岸边,冲她伸出手,似要拉她上岸。
    叶泠的手伸到她的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的手白皙修长,漂亮得像钢琴家的手。叶泠的手不爱留指甲,指尖圆润如珠玉。
    “徵羽,上来。”
    她抬起头,迎向叶泠的眼睛,那眼中带着急切和关怀,问她:“你怎么往血海里去?”
    温徵羽不知道。
    叶泠又说:“上来,我拉着你。”
    温徵羽摇头。她不想与任何人牵手,也不想牵叶泠的手。她很困很累,现在只想躺回血海中睡觉。
    叶泠继续喊她:“徵羽”。
    温徵羽缓缓转身,朝着血水深处走去。血水逐渐地漫过她的腰,她的胸。
    忽然,身后传来落水声。
    她回头,便见叶泠跳进了血海中。血海化成火焰一下子将叶泠烧了起来。
    叶泠浑身浴火冲她大喊:“徵羽,上岸。”
    她看着叶泠的头发、皮肤在火舌的席卷下化成灰烬飘散。叶泠仍然朝她伸出手,似想抓住她,将她拉上岸,她看到那漂亮的手在火里被一点点地烧成灰,燃烧的骨灰朝着四周飘散。
    不久时,叶泠全身都化成了灰,变成了一团火焰。
    火焰凉了下来。
    四周也冷了下来。
    变成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寒冷。
    她又回到了无底深渊,守着一具已成灰烬的凰鸟枯骨。
    天空中,飘起了雪,冷得她瑟瑟发抖。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下,将天地山川都裹成了雪的颜色。
    结冰的琼花树下,有一只幼小的凰鸟在哀嚎。它身上的火焰都被大雪冻灭了,很是可怜的模样。她走过去,见到它的身上有伤,是被天火焚烧所受的伤。这么小的鸟,还不到遭受天劫的年龄,它这伤,该是被哪个厉害的家伙引天火烧的。
    她将幼凰捧在怀里搂住它,把它带回了住所。
    昆仑之巅,终年积雪,她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很多年来,都只有她,一把十五弦的筝相伴。
    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
    凰鸟长大了。
    它成为了万鸟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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