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给家里人添了许多麻烦,让大家都为她操心,每天派人轮流守着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大家添更多的麻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好好的,配合医生的治疗。
    文靖受了伤,听叶泠说是来的路上见到有扒手偷钱,她见义勇为,结果被一群扒手围上,交手的时候不小心被捅了一刀。叶泠给文靖按照工伤处理,还发了笔钱作为见义勇为奖。
    每天都有家里人过来看她,偶尔还有些老先生老太太过来,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养身子,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还没好彻底就出去乱跑,让她听医生的话,絮絮叨叨的,把她当小孩子看。她一一听下。
    她没见到温老先生,一次都没见着。
    二姑说瞒着老先生,没让他知道。
    叶泠说老先生来看过她,不过她都睡着了,怕吵醒她,没叫她。
    她让卓耀去打听,老先生在哪住院,卓耀犹豫了下,点头应下了,过了半天,回来告诉她是在哪家医院,说情况不严重,但不想她担心,更怕她过去探望加重伤势,一直瞒着没敢告诉她。
    温徵羽点点头,“知道了。”她知道,所有人都没说实话。即使老先生病了,也会给她打电话的。老先生有事,不会瞒她,哪怕是病重,也会和她交待几句。她和老先生以前说好了的,老先生一把岁数,肯定是会走在她前头的,让她平时尽到孝心,等真到那天的时候,她照他的要求把他的身后事办好,再让自己好好的就行。老先生说:“生老病死总会有的,将来你也有这天,你要是舍不得,平时多陪陪我,生前把孝心尽到,比我死后你做什么都强。哪天我走了,没别的放不下,你把自个儿照顾好,我就了无挂碍了。你呢,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你要是放不下,我反倒挂碍不安心。”
    温徵羽明白,老先生要么是很不好了,要么已经不在了。她让叶泠帮把她大姑和二姑请来,她有点事找她们。
    她俩下午来的,她看得出来,她俩虽然特意遮掩过,但仍旧看得出来。有习俗的,家里有老人过世,在入土前,后辈子孙是不能洗头洗澡的,以示对老人的尊敬。虽说习俗不一样要一丝不差地遵守,但也不会天天洗,至少得隔上三两天。她大姑和二姑都是讲究人,没遇到这些事,不会两三天不洗头。
    虽然心里有数,温徵羽的鼻子还是酸了下,有眼泪往外冒,她没忍着,也没哭,自己把眼泪擦了,说:“我住院,就不能去看爷爷了,他的事……有你们……我也放心。”
    温时纾握住温徵羽的手,轻轻拍了拍,说:“爷爷好着呢,别乱想。”
    叶泠在温徵羽的身边坐下,将温徵羽揽在怀里。
    温徵羽轻轻地“嗯”了声,说:“总是要入土为安的。虽然有点突然,但我和爷爷以前都商量好了的,只是我不能给他端灵了。摔盆的事,爷爷说,如果栋表哥回来,就让栋表哥摔盆,如果没回,就让柏表哥摔盆。”
    温时缡点头应下,问:“还有什么?”
    温徵羽说:“他说他要和奶奶合葬,当初奶奶下葬的时候你们也在,爷爷的位置都是留好的,只是去年卖宅子的时候,他把棺材也卖了,我那院子里有木材,挑好的给他打一口。”
    温时纾低着头拭了拭眼角,又担心惹得温徵羽伤心,强行把泪水忍了回去。
    温徵羽说:“他的老衣早已经做好了,在他屋子里的那口檀木箱子里,一些要用的东西,他也都备齐了,都放在一起的。”
    “二姑一直在跟前,他没什么好交待的了。他不知道大姑能不能赶回来,事先留了话。大姑之前没带走的东西,都留着的,他走后,这些东西都给大姑,是扔还是带走,都随大姑。他说栋表哥离得远,他从来没教过他什么,老先生玩了一辈子古玩,有点心得,拿本子写了下来,再有就是他留下的一些小藏品,就当给栋表哥留个念想。他的画,分成三份,我们三兄妹一人一份。”
    温时缡说:“我至少要到年后才离开,他留下的那点东西,等你好了后,再回去安排处置。现在你安心养伤最重要。他的身后事上,你有什么要安排的,我们去办。”
    温徵羽想了想,说:“火化……叶泠替我去送送老先生,告诉他,我很好。”她现在这身体状况没法去,去了也受不了。
    叶泠揽紧温徵羽,说:“放心吧。”
    有叶泠在,温徵羽是再没有不放心的。
    陪在温徵羽身边的人多少有些担心温徵羽,事情没瞒得住她,就怕她伤心出事。
    温徵羽懒洋洋地靠在叶泠的怀里,说:“别的,就没什么了。”她又补充了句:“事情交待完,就轻松了,省得挂碍。”
    温时缡说:“那你好好休息,老先生的后事就由我们操办了,等你好了再回去看他。”
    温徵羽看向旁边站着的崔栋,喊道:“栋表哥。”
    崔栋赶紧低头凑过来,说:“你说。”
    温徵羽说:“家里就两个男人,你是最年长的,需要长子长孙做的事,你去。”
    崔栋虽然不懂国内的习俗,还是应下,说:“好,放心,我不懂的我让我妈妈教我,一定办好。”
    叶泠低头看了眼温徵羽,便明白温徵羽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其实什么都明白。崔栋和康柏都是外孙,但论亲疏,应该是康柏走得更近些才是。温徵羽不能办的事,让康柏办,更贴切。她即使明白,也不会让人面子上过不去,崔栋年长,算是当大哥的,交给他,谁都说不出不是来。
    温徵羽把要做的事安排下去,就安心地躺回床上休息。
    她也说不好是伤心还是不伤心,不过更多的情绪是想念和舍不得,但也早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她没问老先生怎么走的,老先生的身体一向很好,走得这么突然,也就那些情况。人都走了,再问,提起来,她伤心,别人也难过。
    叶泠每天陪着她,即使偶尔有事外出,也只是小半天时间就回来了。
    温徵羽知道叶泠很忙,她说:“你这么守着我,不怕疏于打理公司亏钱吗?”
    叶泠笑意盈盈地说:“亏光了都不怕,把你守好,有你养我。”她说温徵羽:“你可值钱了。”
    温徵羽柔柔地笑了笑,没说话。叶泠喜欢她,才认为她值钱。她的能力别说保住自己的财产,她连自己这个人都保护不了。叶泠守着她,护着她,她才拥有现在的一切,不然即使外婆把她妈妈的嫁妆给她,也会被她败光。
    叶泠说:“你可不信。这回你遭了大罪,我们可是都发了财的。王子道的事后来交给你小舅接手,他为这事还升了一级,就你损失最惨重。”
    温徵羽握紧叶泠的手,“但我有你们疼着我和护着我。”她都要死了,有个人紧紧地拽住她,把她拉了回来。她不怕死,人终究是会走到那一天的,但她舍不得叶泠,舍不得让身边的人担心和难受。她很没用,现在伤成这样,几乎可以说差不多快成废人了,但他们没把她当废人,对她没别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
    她不想辜负他们。
    转到过年了。
    医生说她可以出院了,交待了一大通注意事项:不能做剧烈动作,尽情不要有激烈的情绪波动,不能喝酒,不能做劳神的事,总之就是继续静养。
    她还是有些头晕头疼,但还在可忍受范围,就是不能集中精神,看书和账本都看不了,盯着看几分钟就会头晕头痛还想吐。她走路需要人掺扶,不然很容易跌倒或撞到东西和人。
    她出院后,先回连家在京城的宅子住了两天,要过年了,她的外公外婆得回去过年,温家这边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张罗,大伙儿一起回去。
    展程把家里打理得很好,她大姑和崔表哥也住在家里。
    鲁爷爷也在隔壁住下了,她们刚回来,他就过来了。鲁爷爷很过意不去,认为是他连累了她和温老先生。他知道她们刚回来,事情多,没再多打扰,看过温徵羽便回了。
    第二天,温徵羽带着叶泠和温时纾、温时缡一起去拜祭了温老先生。
    她奶奶的墓碑被换了块,添上了她爷爷的照片和名字,立碑人的名字由温时熠变成了温时缡和温时纾。
    她给他们上过香,告诉他们,她被大家照顾得很好。
    她回到家,吃过午饭,睡了午觉,把精神养好了些,叫上叶泠一起去了主院她爷爷的房间,把她家的祖谱翻了出来。她家的祖谱,在她太爷爷那辈是分过宗的,她太爷爷两子两女,如今都已不在人世。她太爷爷过世后,因为爷爷是长子,祖谱就传到了爷爷这,本来,这本祖谱该传给温时熠的。
    她把祖谱翻出来,对叶泠说:“叶泠,你帮我办两件事。”
    叶泠点头。她看温徵羽连祖谱都翻出来了,就知道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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