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三月末的光景,春光明媚的一塌糊涂,有阳光穿过树梢从窗户外探进来,悄悄爬到人的身上,暖人的很,东方婷宜却觉得自己周身清寒。
    这些幼年时做过的事她早已抛诸脑后,也以为东方幼仪是定然记不住的——她记住的东西除了帝京中哪里有好吃好玩的,估计也就只剩下回将军府的路了。
    没曾想她竟然一一都刻在了心上,还一连记恨了这么多年。
    沈姨娘老早就告诫过她,将军府没有无用的人,她不信——一个被家里长辈宠的无法无天的嫡女,什么苦都没有吃过,能有什么城府?如今看来,却是她错了。
    “姐姐,我……”
    还想再说些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闷哼,以及一道低沉的声音:“王妃。”
    东方幼仪点了点头:“嗯,辛苦你了。”
    东方婷宜下意识的望过去,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是谁之后,一颗心猛地坠了下去。
    ……这是她派去,往东方幼仪房中放东西的贴身侍卫!
    年前的时候她与沈姨娘去寺里进香,姨娘着人给她算了一下八字,那算命先生说她命格清贵,虽然够不上什么凤命,嫁与皇室子弟也是绰绰有余的,就是命不太好,庶出之女,日后必是要经历一些磨难的。
    这种话若是传出去,恐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是以沈姨娘再三告诫她莫要到处宣扬,然而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又如何能仍由自己这么庸庸碌碌的活下去?
    二皇子贪色,三皇子嗜武,七皇子体弱,八皇子年幼,独独一个四皇子各方条件俱佳,却是个冷若冰山的主儿,听闻府上的侍妾都是各方送过去的,这么些年,却是一个都没动过。
    赶巧东方厉在合计着给东方幼仪寻夫婿,宫宴之上,她一眼就瞧上了一席白袍的相府公子项麟。
    家世、才学、相貌皆在众人之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如双,说的大概就是这般人物吧?
    但是她知道,若是比拼身世,除非重新投一次胎,不然她绝对不能比得上东方幼仪,是以便在她的酒里下了药。
    祸乱宫闱,那可是大罪!就是不死,她也断然不会再有如今的地位。
    只要东方幼仪毁了,两相比较,世人自然会知道她的好,届时她效仿娥皇女英,旁人不单不会说闲话,甚至还能称作一桩美谈。
    谁成想竟然被这小贱人误打误撞的嫁与了四王爷君临衍!
    君临衍何等人物?谪仙一般的人儿,帝京中多少姑娘倾心于他,这么多年谁都没得手,竟然就这么被一个胸无点墨的蠢货得了去?
    更可笑的是,她苦心研究这么久都未能如愿,东方幼仪只是说了句想要,东方厉就将这婚事给她求了过来。
    同样是女儿,她不过因为母亲的身份低一些罢了,竟然如此却别对待!
    所以她在大婚用的红绸上动了手脚,单单等着红绸一断,谣言四起,便散步出她命格清贵的消息——明明可以成为四王爷妃嫔的是她,凭什么被这个小贱人顶了去!
    可她没有料到,君临衍根本不在意这些。
    为什么啊?大婚之日红绸断裂,这可是不祥之兆!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这段姻缘不是天定姻缘,东方幼仪也不是他君临衍的良人呐!
    还是说,他本来就不在意自己的王妃是谁?
    她不甘心!
    摔在地上的人想来是伤的厉害,试了几次都没从地上爬起来,东方幼仪瞥了一眼,道:“让门房押到衙门里去吧。”
    今日倒是稀奇,先是府里着了小偷,紧跟着东方婷宜就过来了,还真是瘟神一尊。
    一旁的侍卫领命而去,当真是一手拎着地上那人的腰带直接拎着掠了出去,东方幼仪一扭头见东方婷宜还在,似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面色如土的跪在地上,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怎么,妹妹还准备在我这里留着用膳?”
    东方婷宜诧异的抬头看她,见她却是不似说笑,略微愣了一下,慌忙行了个礼,跌跌撞撞往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还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没摔着。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那个人是来干什么的!她一定不知道这个人是她派来的,一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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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东方,乾坤清明,祭天仪式如期举行。
    祭台上的祭师口中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经文,二皇子身着朝服,一脸虔诚的站在一旁聆听,待到经文念完,那祭师一杵手中的法杖,山顶的铜钟被敲响,二皇子便领着众臣跪了下去,跪拜祈祷。
    石板修筑的场地甚大,钟声由中央传出,与远山相互应和,相传甚远。君临衍挺着腰板四处看了一圈,嘴角勾起的弧度意欲不明。
    一跪一拜闭,有太监在上面宣旨,内容老生常谈,无非是皇帝自己身体抱恙不能前来,兹有二皇子性情敦厚,可堪大任,特地让他代自己来祭祖,祈求上天今年风调雨顺之类的,可一道圣旨才念了个开头,不知何处就射出来一直利箭,带着尖细的破空之声,直奔太监的门面而来!
    利器刺破血肉的轻微撕裂声好像拉开了一个闸口,顷刻间,原本平坦的会场不知从哪里窜出无数个黑衣人来,全身上下裹得严实,只留双眼睛在外面,拎着刀就往人群中冲了过去。
    皇家祭天,除了随行的侍卫之外,所有人不得带刀具,眼下一干黑衣人不由分说的冲了过来,有身手敏捷的官员从地上跳了起来左右闪避,更多的却还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骇的站都站不起来,一个个瑟缩在地上,若不是强撑着一丝文人风骨,怕是要磕头求饶了。
    然而这群黑衣人只是将拦路的人挥到一边,目标明确的往祭台上冲去。
    祭天时,随行侍卫大多是留在队伍的后面,跟在前面的本来就没有多少,还不够黑衣人一人一个练手的,待到后面的大部队赶来,这群人已经冲上了祭台。
    主祭早已趁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独留二皇子一人被仅剩的几名侍卫围在中间,谨慎的看着周围的人。
    忽然背后冒气一阵寒气,激的他背脊上汗毛直竖,下意识的往下一弯腰,下一刻挡在他前面的那个侍卫就被穿了个透心凉,不待他松一口气,接连两道破空之声从背后传来,眼看着避无可避,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个人,猛地拉着他往旁边滚去。
    与此同时,随行侍卫的队伍总算是赶了上来,一时间祭台上喊杀声阵阵,血肉横飞!
    战了不过片刻,一声唿哨似是平地而起,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些黑衣人一个个就好像魔怔了一般,舍下了自己的对手,冲到涯边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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