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纸人个个都通主人心意。
    霍震烨笑关上门,穿过馀庆里的长弄堂,邻居跟他打招呼:“霍先生出门啊?”
    “嗯, 办点事。”他也笑着点头回答,仿佛他也是俗世丈夫中的一员, 而白准是在家里等他下班的娇妻。
    小黄雀从白家天井里飞出来, 轻巧巧落在霍震烨肩上。
    白准在床上翻个身,看见霍震烨笑得这么灿烂,心头不爽, 这纨绔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霍震烨抽口气,伸手捂住耳朵,抓住啄他一下就要拍翅膀溜走的小黄雀:“你干什么?”
    小黄雀伸伸翅膀,就像人一样无奈的摊手,示意霍震烨它也鸟身不能自主,主人让它啄,它不能不啄。
    白准心情大好,笑完了又想今天要干什么。
    一时竟觉得没事可干,以前没那纨绔在的时候,他都干什么了?
    白准皱起眉头,他坐起身来,让纸仆将他抬到竹轮椅上,堂屋天井厨房转了一圈,怎么连阿秀也不在?
    “阿秀呢?”他问纸仆。
    纸仆捧来一张纸,是阿秀留的。
    “我去书店,阿秀”。
    白准举着条子神色微妙,阿秀都会留条出门了?他随手一扬,纸仆接住那张纸,还送到阿秀的房间里。
    这么大个屋子,竟然只有坛子和纸人陪他。
    白准先在师父师兄面前上香,换纸花和清水,然后……然后竟然没事可干了,最近这么太平的吗?
    白七爷无聊了。
    就在他无聊的时候,门响了几下:“请问白七爷是不是住在这里?”
    白准坐在轮椅上皱眉头,阿秀不在,竟然要他自己开门?
    石宽拎着礼物站在门外,听里面没声音,又敲了两声,门轻轻打开一道缝,里面有道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
    “进来。”
    石宽推开门,就见白七爷坐在堂屋里,门里什么人都没有,是谁给他开的门?
    这疑惑只是一闪而过,石宽走进堂屋,他客客气气把礼物放下,行了旧礼:“给七爷请安。”
    换作平时,白准才懒得搭理人,今天他实在无聊了,才愿意理一理这人:“怎么?”
    石宽有些不好意思,他沉沉气才开口,诚恳对白准说道:“我想请七爷,替我跟韩珠妹子说媒。”
    “我打听过了,三门自来就与七门亲近,韩三爷去后,也是您照应韩珠,我想请您作保说媒。”
    白准手撑着头,挑了挑眉毛:“你爹跟韩三关系可不怎么样。”
    韩三死时,石荣都没来上过香,一来就是争三门主的位置,石宽就这么上门提亲?估计要被韩珠捶出门去。
    “你究竟是想娶韩珠,还是想娶神仙索?”
    白准人懒懒的,目光却像冷电一般扫过石宽。
    石宽生得高大英挺,比起柳大要更英武得多,他才见了韩珠一次,就想跟她提亲?
    石宽端正站着,任由白准打量,他等白准收回目光才解释:“韩师妹的绝技确实叫人目炫,可我求亲并不全是因为这个。”
    他去过韩家小院许多次,一开始只是想照应韩珠,她孤身一人,要怎么在上海滩活下来。
    她一个人没法撑起一场表演,石宽打算请韩珠加入他们父子。
    “我谈了几家茶楼戏院,谈的是包月银,咱们按例分,互相不占便宜。”刚一接触石宽就知道了,韩珠虽然生得柔弱单薄,但她性格果断坚毅,绝不愿意占人便宜。
    韩珠拒绝了,她独自一人生活在韩家小院里,那包金银她也没有动过,靠微薄的积蓄生活,过着很清贫的日子。
    “我为父守丧,孝满之后再谈其它。”
    石宽初见韩珠就被她绝技震摄,再见韩珠就被她性格吸引,一双腿不由自主的就往韩家小院里跑。
    白准听到这句,想起霍震烨,这人也是这样,赶也赶不走,扔出去还会再回来。
    石宽又说:“我天天去,她总算肯让我进门,买米买煤球,也留我吃过饭。”越说越笑,他慢慢摸准了韩珠的性子,你对她一分好,她就对你两分好。
    可哪怕这样,韩珠也不肯松口,石宽大胆谈起婚事,就被韩珠赶了出来。
    所以才来白家小楼,想请白准出面。
    “我不干保媒拉纤的活。”白准看了石宽一眼,这人难道是个傻子,看看屋中四周这些纸扎,他是办丧事的。
    红白事岂能混起来办。
    石宽略一沉吟:“那请七爷指点指点我。”
    白准倒不担心韩珠吃亏,就算她真的嫁给石宽,石宽若有心算计她,她也能自己讨回公道。
    “你拿什么证明你想娶的是她,不是神仙索呢?”柳大因为神仙索娶过她一次,她是绝不肯再第二次掉进陷阱里的。
    石宽一下明白了症结所在,他笑起来:“她有绝技,我也有绝技。”
    那一天斗彩,石宽是打算先表演几个小戏法,再演他的拿手绝活的,可见过神仙索,他便退让了。
    石宽的绝技是“开花结果”。
    他放下礼物,扭头就走,白准眼睛一撑,这人走了,他不就又没事干了?
    石宽走到半路转过身来,给白准深深行个礼:“多谢七爷指点,若这事成了,七爷就是我们的大媒。”
    说完他兴冲冲走,这就去找韩珠,让她看看石家的“开花结果”。
    黑漆门“呯”一声关上,白准轻啧一声,这就走了,就不能先表演一个让他打发打发时间?
    那纨绔怎么还不回来。
    霍震烨一进公司,就听说抓了“内衣贼”,他问郭经理:“是谁?”
    郭经理知道霍公子是要问的,他早就问清楚了:“是道具组的小严,当场抓住的,他拿着长竹杆,在女演员宿舍后面偷内衣。”
    “小严?”霍震烨看过所有《雾中花》剧组员工的资料,在脑子里一过就问,“《雾中花》剧组的布景员工?”
    郭经理一下卡壳了,这么细的问题,他还真没注意到,秘书补上一句:“是,他负责《雾中花》的布景。”
    “去女员工宿舍后面看一看。”霍震烨都快走到办公室了,又下楼梯。
    郭经理慢了一步,急步跟上,他简直没法跟上霍公子的思路,秘书也是一样,他轻轻问:“经理,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懂了吧,赚钱的人的想法,和赚大钱的人的想法,那是不同的。”
    秘书懂了,郭经理他也不知道。
    霍震烨来到员工宿舍后,这是一条小巷子,跟院墙挨得很近,长着些杂草乱石,他抬头打量员工宿舍,因为小严的事,今天所有人都没晒衣服。
    “那根竹杆有多长?”
    秘书愣了一下,把犯罪证据竹杆杠了过来,竟然还是两根绑在一起的。
    “举起来给我看。”
    秘书也穿得西装革履,从来也没干过这种粗活,但大老板说让他举,他肯定得举,举起来一看,正好到三楼的窗边。
    “明明一根竹杆的长度就足够他偷到内衣,为什么他要绑两根竹杆呢?”
    “为什么……”郭经理一拍大腿,“他是不是偷知名女演员的内衣拿出去卖!”
    说完他就自己否定自己:“那也不对啊,四楼的更有名气啊。”
    要卖肯定要偷更有名气的去卖,四楼那几个一级女演员虽没大火,但也拍了几部电影,还有她们的影迷写信送礼物到公司来呢。
    霍震烨看了郭经理一眼,要不是这种场景下,他真想送郭经理一把金算盘。
    “说明他有明确的目标。”霍震烨说完又问秘书,“萧玉芳住在三楼?”
    秘书点点头,奇了怪了,霍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小严现在人关在哪儿?”
    “在公司保卫科。”
    “他的房间搜查过没有?”
    “都搜过了,没搜到内衣,捉贼也要拿赃啊。”没赃物就没法定罪了,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把他赶出公司。
    “没搜到,说明他卖掉了呀。”郭经理还是这个逻辑,而且觉得自己说的很对。
    “那女员工之前有没有反应过呢?她们到底丢了多少件呢?”
    这还真没有,顶多丢失了一两件,说是被风吹出去的,也不是没可能。
    秘书问:“难道他没偷?”那他拿着竹杆干嘛了?
    霍震烨问:“墙对面是什么地方?”
    “一个花坛,花坛外是马路。”站在这里还能听见汽车和人力车的声音。
    “派几个人去找找,看能找到什么。”
    “对对对,他说定扔过去了,藏在花坛里,等白天去拿。”这句是郭经理说的。
    霍震烨用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眼郭经理,伸手拍拍他的肩,一个人能在自己的固有思维中走到极致,也是一种天才。
    秘书派人去搜花坛,霍震烨去看从小严屋里搜出来的各种东西,箱子里有几个小酒瓶,霍震烨拧开瓶盖一闻,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水。
    把水倒出一半,就能看见绿色瓶中沉着几根微黄的蜡状物。
    “鬼火就是他造的。”霍震烨点点水里的东西。
    他把这白磷滴在纸扎的梳妆台上,自然风干,等开始电影拍摄,聚光灯打在道具和演员的身上,室内温度很快会超过四十度,白磷就会燃烧。
    冒绿光和白烟,大晚上的很像是鬼魂在作祟。
    郭经理目瞪口呆,秘书带人在花坛里找到一张纸作的鬼脸,鬼脸涂着艳红的嘴唇,还散着一头长发。
    他们一拨开草丛就看见里面一张鬼脸!吓得秘书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是白天胆子壮,几个人把鬼脸扒出来,带来办公室。
    郭经理这下明白了:“是他装神弄鬼!”
    霍震烨在这张鬼面上,闻到淡淡的血腥气,他皱眉问:“萧玉芳人呢?她在哪儿?”鬼火和鬼面,统统指向《雾中花》的女主角。
    郭经理“嗖”一下跑了出去,动作比霍震烨快得多,把秘书撞了个踉跄,那可是他的摇钱树,可千万千万不能出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今天是爱感顾问·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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