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没理他,径直走进店铺。
    片刻之后,沈絮背上绑着一床被衾,手里捧着比人高的物什,晃晃悠悠地走出店铺。
    临清也是手不得空,然而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似在犹疑。
    “怎么了?”沈絮问。
    临清看了他一眼,“……要再买一床么?”
    “嗯?家里不还有一床么?”
    临清脸微红,“你不是怕冷么?”
    “嗯?两床不够盖?”
    “……”
    “嗯?”
    “你不是不愿意跟我睡一块么?”临清怒吼。
    一时间,街上所有人的视线全被吸引过来。
    啧啧,瞧瞧,如今养小倌儿的都这么明目张胆了,真是伤风败俗民风不古啊。
    沈絮把脸埋在一堆纸盒后,临清学样,两人灰溜溜地拐进一条小巷子。
    彼此的呼吸都有些紧促,也不知是搬东西搬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良久,临清小声道:“再买一床,我们各盖各的……”
    沈絮下意识道:“一床被衾六十文,抵得上五日干粮了。”说完,又见临清脸色变了变,忙道:“一起睡暖和,暖和。”
    临清没说话,但表情似有松动。
    沈絮无声地吁了口气,心道这小公子心思也忒敏感了,真真不好应付。
    回去的路格外漫长,两人皆是一身行囊,走个一段就要停下歇息。日头渐晚,再次休息时,临清又渴又饿,还真有些撑不住了。
    一个果儿突然出现在眼前。
    沈絮眯眼笑得殷勤,“累了吧,吃个顶顶饿。”
    临清倒有些意外,这木脑袋也有细心的时候?
    “谢谢。”接过果儿咬了一口,甜汁入口,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临清忍不住叹了口气,弯了弯嘴角。
    一旁的沈絮却是看得呆了,昨日到今日,这小公子一直板着脸,好似谁都欠他三两银子,如今见他笑了,惊觉明艳,一时目不转睛,痴痴相望。
    那素净脸上,梨涡浅陷,连带着人都活了起来。
    临清察觉到沈絮的视线,转眼看来,入目便是一副痴汉景象,当即脸一红,愤懑道:“看甚!”
    沈絮意识到失态,忙收回目光,尴尬笑笑,“嘿嘿,第一次看你笑,还挺好看。”
    临清的脸更红了,僵着身子竟是一句话也憋不出。
    那头沈絮还在说:“你往后多笑笑嘛,你笑起来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郎,整日虎着脸,倒徒增年纪,像极我家叔伯……”
    临清转过身子背对他,咬一口果儿,睫毛微颤,心里的情绪仿佛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
    歇够了,便继续赶路,总算赶在日落之前到了家。
    沈絮放了东西,便瘫在椅子上不肯再动,嘴里嚷着:“累死我也……”
    临清也累得够呛,不过还是强打精神将买回的东西归置一番,又去灶房生火做饭。
    有了炊具和蔬菜鲜肉,自是不用再靠面食过活。然而临清望着一地食材却有些发愁,从前做琴师,何曾下过厨,连煮面都是摸索着瞎弄的,此刻真正要做饭了,他还确有些头疼。
    料想外头那个少爷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货,还是只能靠自己。
    临清想了想,决定先煮饭。
    只是淘米如何,上水如何,几时掲锅,几时算熟——
    算了,慢慢摸索吧。
    于是一盏茶后。
    “临清,好了么,我饿了。”
    “再等等。”
    又一盏茶后。
    “还没好么,我肚子叫了。”
    “闭嘴,等等。”
    然后——
    “临清,我怎闻到糊味了——”
    “啊!”
    沈絮冲进灶间,只见锅翻了火熄了,临清捂着手指正拼命吹着。
    沈絮舀了一瓢水,拽过他的手就摁进去。冰凉的井水虽寒冷,但缓解了烫伤的痛楚,临清看他一眼,沈絮正紧张地检查自己的手指,眉头间担忧清晰可见。
    “还好,没起泡。”
    临清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看一地狼藉,有些懊恼。
    “抱歉,晚饭还得再等会儿。”
    沈絮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道:“今晚就吃面吧,明天再研究如何炊米。”
    临清闷闷应了一声,转身生火、加水、下面。
    孤灯一盏,人儿一双,各自捧了一晚清汤面,沉默地吃着,好不凄凉。
    “我从前没做过饭。”临清忽然道。
    沈絮“哦”了一声,“我也没做过。”
    “……我会学。”
    “哦,好。”
    临清憋得一脸通红,心想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简直鸡同鸭讲。
    多问一句好似能要你命一般!气煞人也!
    吃过饭,临清就着锅水洗碗,沈絮就窝在他脚边烤着灶火取暖,临清间或瞟一眼,只见他一脸惬意,不知几多满足。
    没出息透了!临清愤愤想。
    就不知道担心一下今后,真真纨绔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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